Chan'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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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han's


    你过得好,我才放心。


        又一个相识几年的旧友要出国了。
        Chan是一个不够太漂亮,但可以用妩媚来形容的女孩子,皮肤白皙,身材略显丰腴。其实若把她的五官拆开来看,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都长得不好,不是太浓就是太大,可是组合起来竟有容貌艳丽的效果,咧嘴笑时还带着点娇嗔。Chan喜穿红衣和短裙,化妆,眼波流转时颇有点艳光四射的感觉。
        第一次让我认真去打量她,是在同班后的一次语文课上,一场他是否爱她的争论。我们观点对立,她坚持认为是深爱,举出种种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个男人软弱忏悔的证据。大概是我那时语气带着不屑,她一听就气得不行,“噌”地跳起来,斜眼望我,喝道:“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!”我随口反问,“你爱过?”,她一甩长发,回答得迅速而斩钉截铁,“那当然。”
        此对话一出,全班哄堂大笑。
        我也忍不住笑,不禁扭头细细打量了下这女生,只觉她又矫情又非主流,还傻气得可爱。
        那时她在笑声中脸颊微红,气得跳脚和我辩论的样子一直深印脑海中,生机勃勃的。

        开始时,我们对彼此印象不好,都觉得对方很装逼。我以为她被家人宠坏了,满脑子的爱情细胞白马王子。
        不过,也许世界上总有一些人,与你的缘分是注定的,即便开始时讨厌,即便相隔甚远,即便没有任何一方主动,也总会有些契机让你们互相靠近。因此慢慢知道了她的许多事情,才知一切猜想从头就错了。

        Chan与父亲的缘分很淡薄。
        亲生父亲嗜赌,家暴,早早就与她母亲离异。第一个形式上的继父接近她母亲,看中的却是这个女儿的美色和年轻,如今的继父和她亦不亲近。她从没原谅过任何人,对亲生父亲异常冷淡,因为始终心存怨恨,所以活得很辛苦。
        我还记得有次晚上无意中撞见她一个人在哭。起因是她亲生父亲打电话过来,嘘寒问暖,语气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,她不耐烦地丢下句“没什么事以后就别再打过来”后盖上电话,转身却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哭。她说恨他当年从未顾及她的感受,等到失去了女儿后才想起要弥补;她说恨他当年走得干脆利落,现在却过得这样穷困潦倒;她说恨他在自己面前一直唯唯诺诺,那软弱的样子看着就心烦。
        我也记得那时我站在她面前没去安慰,反而淡淡说了句,你恨他是因为还爱他。而Chan则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吼道,我宁愿流干血也不要这样的爸爸。
        “我宁愿流干血也不要这样的爸爸!”
        “傻瓜,你流干了血也改不了父女关系的事实。”
        “这世上我最恨他,他不配做一个父亲。”
        “如果真的恨,为什么你不诅咒他死?”
        Chan哑口无言,只是茫茫然在哭。我记得那晚十点多了宿舍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吵吵嚷嚷,记得天气很热蚊子很多一排紫荆花树投下深深的暗影,记得Chan哭得稀里哗啦很狼狈地拿袖子擦鼻涕,记得我一直站着听她讲那些事直到腿都僵了,记得我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恍惚起来,夜色明净,天高地阔,可是放不开过往的未来却显得那么遥远和深邃。

        Chan在高考中考得并不好,打算准备充分后就出国。
        她母亲一直没有真正再婚,和男友住在一起,并不如何顾及得上她。
        无论她是去酒吧舞厅,还是一而再地在感情里受挫折,由始至终都只剩一个人。她亦渐渐不主动与朋友联系,学校里的人认为她独来独往很神秘,同龄的男生去追求表白时也常常遭到她无视,她既青睐高瘦白的男生,又偏好比自己成熟得多的,都寻觅不到。
        Chan从未说过感觉孤独,想必当我这样说她时肯定也会被驳回。这几年来,我却眼见着她日渐消沉,说话也是懒洋洋的没什么情绪波动,频繁地谈恋爱,却又频繁地失恋,依旧漂亮,却没了蓬勃的生气。
        她后来学会了吸烟,只抽薄荷气味的,曾这样对我形容过:你知道凉到透彻心扉是怎样的感觉吗?就是吸这种烟的时候,从喉咙一路凉到心脏,吸多了还头晕,但是真能让人平静下来。
        她家住在三十一层的高楼,楼下就是一个湖,夜里风大,划过茂密树木发出的沙沙声,常让人误以为外面在下雨。而她打开卧室窗户,吸烟直到头晕,就安心去睡觉了。
        我大概没尽到朋友的职责,从未劝过她少吸烟,亦不阻止,只是理解她烦躁起来就想抽一只烟的心情。

        我想,我们大概是彼此有所依赖吧,不太深,但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。
        从不在闲暇时漫无边际地聊天,亦不会约去逛街玩乐。自毕业后一年半以来,她只给我打过两次电话,每次都语气烦躁,一接通就絮叨起自己不如意的事,我只需插科打诨给予开导。而我亦只主动联系过她两次,第一次时打电话过去却说不出什么只是闷声听着她努力说笑话,第二次时开口便说,让我去你那儿呆会儿好吗。Chan只愣了一秒,而后什么都不问,只说,好,你来我就去接你。
        隔了一年半再见面时也是寻常样子,彼此都变了,却又感觉什么都没变,是一些本质的深层的东西逐渐浮出水面而已。
        她母亲依旧看起来年轻貌美,与男友笑闹时有着一如少女的孩子气,家里装潢华丽,夫妻俩吃完饭就去阳台晒太阳,常常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。整个空间内温和闹腾亦安稳,只是Chan连笑容也是漂浮着的,也并不是不开心,只是意兴阑珊。
        临走前她送我去坐车。
        阳光挺灿烂的,铺金似地倾洒下来,她觉得太刺眼了,眯起眼睛看我准备好零钱。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,就拍拍她的肩膀,问道:“什么时候出国?”
        “今年4、5月份时候吧。”Chan说着就笑了下,眉眼弯弯,依旧懒散的样子,只是眼中多了几丝向往和兴奋。
        我也笑了,好像一瞬间回到中学初识那会儿,她气得跳起来质疑我没有爱过人时候的勃勃生机。
        “要过得好好的啊。”
        “必须的。”
       
       
    后记:

        有时候会想,或许,朋友就是你明明有诸多不顺心之事,明明想好了满腹抱怨要倾诉,等真正见面后却只能说出“今天天气好冷所以不开心”这类再扯淡不过的话的那种人吧。
        在Chan家住的时候,我们一直在听歌和聊些无关紧要的事,似乎要把这一年半内喜欢的歌曲句子全都分享给对方,不时为有着相似的喜好而大笑。
        我希望她过得好,其实不因为任何一条听起来伤感或扯淡的理由。
        仅仅只是因为几年前的那节语文课上,她是那个会因为不赞同而大声表示不满的女孩子,直率得世界应该为你而开道。
       



    生活中的朋友就像动物身上的皮毛,冷的时候特别丰盈,热的时候,总保持着那么薄薄的一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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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当然,有时候我喜欢拔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