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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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传说,喝了独角兽的血,可以永生不老。

    18年前,我的养父养母在村另一边的绿林里发现我,我的嘴角渗着白色的汁液,他们把我带到长老面前,长老摇着头告诉他们,那是独角兽的血。
    可是,谁相信呢?
    两百多年前,绿林里曾经出现过一只独角兽。一声悲鸣过后,那些打猎的村民们,没有一个生还,一路上,都是白色的液体,却不见独角兽的尸体。
    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者都说独角兽是不祥之物,只是,人们都渴望它们的血,因为喝了它的血,可以长生不老。
    于是,他们把我称为独角兽之子,只是,我没有传说中那只雪亮的尖角。

    相传三百年前,族长带领着自己的族人来到这块土地,绿林是独角兽的栖息地。两个族群,互不相干,只是,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,一个族人在绿林里追猎到一只独角兽,然后割断那只尖角,流淌出来的,全是白色的液体。族长带着族人们赶到绿林,看见那只奄奄一息的独角兽,还有额顶那只残缺了的尖角,却不见了那个背叛了整个族群的人。
    独角兽嗅到自己同类的血的味道,都赶过来,然后是一场血腥的杀戮。

    当然,若不是把独角兽都驱赶走,我也不会生活在这里。

    我跟着养父养母学打猎,一开始,追着兔子满山跑,到最后,还是摔得满身伤,兔子倒跑掉了。
    最可恶的是野猪,它会攻击我们,力大无比,所以我们都会打醒十二分精神。它不仅是我们的猎物,也是我们的竞争对手,因为它跟我们一样,追逐着那些满山跑的小动物。

    村里的日子很安逸,很和谐。
    养父养母每天还是早出晚归,回来的时候会背着几只野兔,有时候是山鸡。

    雨季快到了,村民们把屋顶都修葺好,为长达两个月的雨季做好准备。

    闪电跳跃在屋顶上的那片雨云里,然后是一阵隆隆声。
    噼里啪啦的,是雨声,打在屋顶上,狂风席卷着这座村落。
    路,一片泥泞,凹凸不平的,积聚着数滩雨水,黑色的,没有光。

    第二天,雨还是很大,门口听不见小孩的打闹声,静得出奇。
    灰色的云,像秃鹰一样,盘旋在这座村落上空,久久不肯离去。

    梦很沉,我走在绿林里,树叶是黑色的,哗哗作响,我听见有人在唤我的名字:米克…
    我回头,却什么也没看见,只有那些摇曳着的叶子。
    声音很哀怨,萦绕在我耳际,我很惝恍,原地打转,却还是没有收获。
    风很大,卷起落在地上黑色的树叶,漫天都是,然后,整个画面都黑了下来。

    我醒来的时候,长老摸着我的额头,他告诉我,我发烧了,也许是着凉了。
    我看着他拿着那支褐色的拐杖,拐杖端头有一个琥珀球,里面浑浊不清,好像消散不去的烟雾,黑色,就像梦里的树叶那样。

    接下来,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,可再也没有梦见那片绿林。

    久违的阳光,射进屋子,门口一群顽童在嬉笑,这个村子又重拾了往日的热情。

    米克……
    我猛回头,什么都没有。
    我问同伴,是不是刚才叫过我,他们都摇摇头。
    也许是我听错。

    没有梦的夜晚,睡得很踏实,很安心。

    母亲把门口的玉米都收进屋里,等待暴雨过后的那缕最新鲜的阳光。
    轰轰隆隆,那朵黑色的云团,像包裹着什么似的,很重很重,却还是没有掉下来。
    远处一群赶集的村民归来了,节奏平稳地,不慌不忙。
    风,把那些永远也落不完的叶子卷上灰色的天空,栅栏里的鸡拍着笨重的翅膀,跃跃欲试,却飞不起来。
    大黄狗汪汪地叫着,在门口晃来晃去。
    顽童捡起地上的树丫,把手里的小石子丢到一旁,慌慌张张找自己的家。

    雨水混杂着路上的泥土,汇成一道洪流,流向村子另一头的绿林。
    天空出现一道光,然后在绿林的那头消失了,我听见“嗙”一声,跟着是树枝掉落的声音。
    门口传来呼喊声:“快出来看!绿林那边着火了!来人啊!”
    我们探出头去,看见绿林那边燃起红红烈火,越烧越旺,雨水已不能浇熄它的愤怒。
    长老敲着他的那支拐杖,站在屋前,他的眼眉轻轻跳了一下,嘴里呢喃道:“不祥的雷电啊!”

    米克……
    声音又钻进我的耳朵里,我转身看,什么都没有。
    长老似乎察觉到了,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,两个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似的。
    他唤着我的名字,叫我到他身旁去。

    “跟我到绿林去!”他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跟我说,“其他人留在这儿!”。

    拐杖扎进泥泞里,溅起一滩滩浑浊不清的泥水,泥土的气味很浓重。
    他带着我,走进绿林,我打醒十二分精神,生怕自己错过些什么。
    黑色的树叶,跟梦境一样真实。
    呼呼的风声从耳朵里直入心房,叶子被雨水打落,却飞不起来,沾了泥水,死死地抓紧脚下的土地。
    “唆”的一声,我瞥见旁边一个影子闪过。
    “该来的,还是会来。”长老摸着拐杖上的那只琥珀球,我隐约看见那些雾状的东西在流动。
    雨水模糊了眼睛,我感觉到,那个不断唤着我名字的人就在身边,我嗅到了味道,血的味道。
    “噗嗵”一声,长老双膝着地,琥珀球跌落下来,雨水把它洗刷得透亮。
    米克……米克……
    声音越来越大,却看不到人影。
    长老缓缓抬起头,嘴角渗出深红色的血液。他的瞳孔幽黑幽黒。头顶一个闪电跳过,划破了那片黑,可是,长老的双瞳已不再收缩。
    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身后飘到长老面前,影子俯下身,捡起水滩里的琥珀球,琥珀融化,里面的东西化成白烟,萦绕在影子的周围。
    影子变得清晰,我看见她的脸,雪白雪白,额上顶着一只尖角,她转过来,对我笑。我本能地退后一步,倒吸了一口寒气。
    “米克!”女人走过来。
    “不要过来!”我嘶叫着,“你杀了长老…”,我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。
    “他本应该死!”女人的脸色很冷。
    “你到底是谁?”我的嗓子快要喊破,雷声越来越大。
    “米克…”她冰冷的面容缓了缓,“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么?”。她低下头,呢喃道:“你怎么会忘记…怎么能够忘记…”
    远处传来村民的叫喊声:“他们在那儿!”
    女人抬起头,一下子便紧贴着我的脸,冰凉,速度之快,超乎常人,不,她根本不是人。
    她轻轻抱着我:“三百年前,你的母亲死在这块土地上,难道你忘记了么?”
    我猛地推开她,“你在说什么?你到底是谁?…不,不,我到底是谁?”我声嘶力竭。

    “独角兽!”养父的声音荡过整个绿林。
    “放箭!”养母的声音随后。

    之间她迅速抱起我闪避过那些利箭,耳边是挥之不去的唆唆声。
    突然,我们停了下来,女人的面目开始狰狞起来,我摸到她背上的血,是白色的,流淌着的,传说喝了能够永生的,独角兽的血。
    “我…必须得带你回去。”女人的声音变得微弱。
    “回去哪里?”我拼命地摇着她。
    “回去属于我们的世界。”女人俯在我怀里,身体很轻。

    属于我们的世界,
    在哪里?
    我到底是谁?

    村民们赶到,养父叫人把女人抬回村里,搭了个柴火堆,把女人绑在木桩上。
    “点火!”一声命令放下来。
    火,很艰辛地被点起来,可是,雨太大了…

    “不!”我被村民反绑着,“只有她知道我是谁!”
    养父撇过脸来,“你是米克!还能是谁?”

    女人的血在流淌…白色的…从背部的伤口流下来,渗进柴火堆里。

    雨,下了一整夜,第二天,还是停了。

    村民们都吆喝着“烧死她!”

    熊熊的大火,在眼前烧得火辣辣,我清楚地听见柴火被火苗吞噬的声音。

    大火燃烧着女人的身体,和白色的血液。

    烧焦的尸体,只能辨认出那只尖角。


    我醒来的时候,额头冰凉。长老走过来,问我:“又做噩梦了?”
    “我梦见一个女人…”
    “她是你的姐姐,18年前把你献给我们的族群”
    我张大了干涸的双唇,瞪着眼睛,说不出话来。
    “她把独角兽族群未来的王献给我们。”
    “为…什么?”我的声音沙哑。
    “因为那个女人想要做王。她把你献给我们,她以为我们会把你杀了。可我没有这么做。”
    “你说那个女人…是我的姐姐?”我歇斯底里挣扎着要起来。
    “她比你大两百岁。”长老摸着手里拐杖端上的琥珀球,“她把你化作初生的婴儿,放在绿林中央。”
    ………

    暴风雨到来了,风刮得很厉害,雨,哗啦哗啦地掉下来,砸在土地上。
    前往绿林的那条路被雨水冲开了。

    门口传来呼喊声:“快出来看!绿林那边着火了!来人啊!”
    我撑着虚弱的身体,走出屋子,看见绿林那头着火了,烈火,燃烧着,就跟梦境一样。
    长老走到我身边,轻声对我说:“跟我来。”
    他叫其他人留在原地。

    黑色的树叶,跟梦境一样真实。
    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?

    米克…米克…
    那个女人在呼唤我的名字。

    “出来!”我对着空旷的绿林使劲叫喊。

    眼前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子,女人的脸雪白雪白,额上顶着一只尖角。
    “米克…”她飘过来,紧紧抱着我,脸贴着我的脸,我感到一阵冰凉。

    耳畔响起一个声音“杀…了…她…杀…了…她…”
    “杀了她,你就可以做王。”
    我听见利器刺进肉体的声音,我摸到她胸前湿湿的血液,从那个洞,流淌下来,白色,一大片。
    她的声音开始微弱,挣扎着,靠上来,轻轻地吻着我的前额,呢喃道:“米克…回去那个属于我们的世界…”
    她的眼睛慢慢合上,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,我摇着头,眼泪滴落在她的前额上,“不要怪我…”
    “我…爱…你…”
    嗡的一声,脑袋懵了。
    身后传来长老窃笑的声音。
    “你不配做王!”
   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撕裂…流淌出来的,却是白色的液体。我睁大眼睛,看着长老刺在我胸前的尖角。
    “这可是你母亲的角!…你姐姐把你送过来,不就是为了寻回它么?”长老用尽力气,把它刺穿了我的心脏,从背后捅出角尖儿。“现在,我把它还给你!”…我听见,角跟血肉交撮的很不协调的声音。

    白色的血液被雨水冲淡了。

    我是独角兽族群里未来的王,
    我找到了母亲的角,
    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姐姐,
    我的姐姐,她爱我。

    这是我临死前,所有的记忆。

    ◎##的王~~~这么多人喜欢给自己笔下的主角安这么个称谓~~~

    某天,荷花说我的姓很霸道——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