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炽灯
伸手去尝试触及那泛着黑光的灯，然后，荼蓼地在空气中握紧了手，无法触及。

题记
Chapter 1


第一次听说你，两个简单的字，程萧。
组成的语句是：“我们班有个叫程萧的家伙，有严重的强迫症。”
第二次听说你，是在一个饭后的闲谈当中，关于一场饭堂的趣事，离不开人们疯狂的嗤笑，伴随声声入耳的嘻笑声并且撞击心脏的肆虐。
组成的句子是：“程萧那家伙，始终改不了那怪毛病，上次见他排队的时候，看见白炽灯就发狂了，任凭那阿姨如何叫他，他都对白炽灯完成了那伸手后握紧的动作。”
尝试伸手触及那在空中的白炽灯，然后徒然地握紧手，整个人惘然在焦灼的空气里，惊觉无法触及任何东西。
大抵他的那一瞬间，四周犹如死寂，剩下的，只有那惨白的光芒散发着的诺大哀伤。
就是这样，总是听说你的时候，被冠上莫名状的名词——白炽灯。


从那天起，每次听到他的名字和那惹人嗤笑的强迫症时，我或许应该和伙伴一同大笑，找到一个故事的笑点，疯狂地把故事的哀伤流转成冗长的快乐。
但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认为过。
因为我知道，白炽灯的白，不是一种柔和的光明，而是锋利的惨白，直穿人心。
你总会对白炽灯伸出手左手，然后在空气中渐渐握紧，惘然在焦灼的空气里。
有的只是淡如流水的感觉，没有丝毫的实质，但却如此重复，是享受别人所不能忍受的失落。
背后隐藏着偌大的哀伤故事，却如此如履薄冰地行走在人们的嬉笑中。等待着谁深深地踏上一脚，然后深入那在冰包裹着的寒冷世界。

Chapter 2

“你就是程萧？”大抵是我和他的第一句话。
“嗯。”百无聊奈的你，在这陷入无际黑暗的KTV房间里独自点着歌。


是宋海凌的生日，请了一大伙人去与他一同庆祝，当然地包括我和程萧。
当我一进入KTV房，就看见了程萧，一种意外。
宋海凌悄悄地对我说：“嘿，你想认识的那个男孩。”
我朝海凌做了一个鬼面，便上前和程萧搭话。
“你叫程萧吧，不如我们做个朋友吧。”
没有预料之中的“那你的名字是什么？”的反问，两人的相对沉默让四周欢笑的人们如同陷入黑暗一般，隐没在我的感觉里，我久久伫立，等待着理应出现的台词。
大抵他早已认为，某些事情已经犹如瘟疫般传播开来，所以知道他的存在也是一种理所当然。所以安详地直视那些同情他，嗤笑他的人，如同渐入晚年的猫，黑如深渊的眼眸包裹着对世界的失望。
不死心的我，夺过他手中和我相同型号的手机，熟悉地发送了他的号码到我的手机里面。刚反应过来的他，眼神变得越加深邃，让我毛骨悚然。
宋海凌看见我们的尴尬局面，便上前拉开我去和她合唱，让我忘情于好姐妹生辰的快乐里。


   　“啪啪。”漆黑的过道上飞奔着模糊的人影，手中提着一个被路人撞得残缺的礼物箱。
   　清晰地记起他那飞奔的动作，与用身体撞开人群的疯狂。像一部缓慢的老电影，咔咔地播放在脑海里。
   　然后理所当然地惊醒，不记得自己是多少次发这样一个梦了，现在的我几乎早以习以为常，本应该急躁万分的我，却变得越加欣喜。
在漆黑中摸索着房灯的开关，轻轻地一按，刺眼的白光糅合着淡淡的黑色充斥在视觉里，现在的我才惊觉，原来我房间用的是白炽灯，而且里面的玻璃早已氧化变黑了。
突然想起了程萧，就立刻打开手机。
——“嘿，知道我是谁么？”
——“嘿，我是陈焕施啊。”
连续发了两条短信给他，希翼一场故事的开始。




Chapter 3


看着寂静的手机，莫名的感动颓唐，已经两天了，他也没有复我。
始终不甘，像一个征服者和救援者的集合体，自私地认为，我帮助你分担忧愁，你就必须配合。可笑的想法，但我却依旧坚持着，毫无保留地认为这是对的。

海凌说：“他不找你，你就去找他呗。都什么年代了，想认识就大胆出认识。”
看着她那暧昧的表情，我无力反抗，只好拉着这好姐妹去到程萧所在的6班，发现有很多人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，但我并没有多大的理会，就直接找上了程萧，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我这边。

“为什么不回复我的短信。”
“我不回复陌生的号码。”
“那我现在告诉你，那个号码是我的！”
简单的对话，却引起周围人的注视，我顿时面红了起来，想离开这被视线包裹的地方。但心却不甘，于是我抛下一句话：“你再不回复我，我就天天来烦你。”像一个胜利者般，转身离开，大抵这才符合我的个性吧，朋友口中，我曾经的个性。
我诧异地发现，我竟然可以如此地野蛮，以前总觉得朋友口中的“曾经的你”是那么的不可思议，但原来，一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，即使可能被淹没了，但也无法彻底消除。


Chapter 4
男子轻轻地吻着我的额头，双手搂着我的腰，轻轻在我耳边说：“生日快乐。”
我打开崭新的礼物盒，里面静静地躺在一台最新的手机。当我拿起手机的时候，男子却夺过礼物盒，顽皮地和我说：“我帮你保管单据，我可不想我们的情侣手机在你的虐待下，因为没单据保修而剩下一部哦。”我一锤打在你的胸膛，却发现他的视线定格在街道的远处，眼眸深处流淌着莫名的恐惧。

惊醒后的我，躺在床上，直视着悬挂在头顶的已经有一层黑色薄膜的白炽灯。
用手挡在眼睛前面，让光线从指缝间渗透而出，发现有一条缝隙渗透而出的是黑光。或许总希望它如此光亮是不现实的，人应该适应在泛黑的光线下享受眼前的俊美。

例如我应该适应这种看似失去部分记忆的生活，而不是一味地试图寻找那遗失的记忆，让事情变得更加自然。
像那冗长而破碎的梦。


我残缺的记忆，我一直都很想知道，但反复地问及父母的时候，他们总是说不知道。朋友们也不知道，是世界在隐瞒我，还是我的记忆只是书面上的“失忆症”，而不是真实的。
所以就没有了小说情节中描述的，一个人跑过来说，和我曾经发生的事情，而我一点也没有印象。
所以我曾经希望自己可以配上一个悲伤的故事，好像大部分小说与电影一般，主角的失忆的背后总有一个令到人痛哭流涕的故事，然后被深深埋藏，等待一天被人发现的一天，然后迎来哀痛或者是幸福的结局。
但现实中的我，却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主角，最多只是一个增添故事悬疑的配角罢了。

所以，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摄影师，把眼前的世界延绵地摄入镜头，用世界的故事来诠释自己的一切。照片里有很多人，很多物，很多交错的故事，但不会出现的，只有摄影师本人。而我，不是不想出现，只是找不到适合自己出现的地方，因为我没有属于我的故事，只能呆滞的镶嵌在世界的边缘，而不是融入世界。

——“程萧，你的故事可以借我用一下吗。”
——“我不记得以前的东西，所以希望你可以把你的故事与我一同分享。”
可笑的内容，但还是按了发送键，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，总算是安心了。

    出乎意料地，他立即就回复了我。
——“我没有什么故事。”
——“我没有故事。”
两条仓促的短信，在发送后不久就收到了。
——“嘿，就不能当我是朋友吗？”
——“那你为什么有这么严重的强迫症，还说没有故事。”
像一个胜利者，把埋藏在苍茫的黑暗中的陪葬品发掘而出，自认为理所当然地作为自己的战利品，据为己有。
——“没有，没有，没有，没有，没有。”
——“没有。”
连续的5个“没有”，和一个落单的“没有”，像一个气急败坏的孩子。我看了看头顶的白炽灯，心中迥乎黯然，为什么要把这哀伤藏得如此致密。

——“那我们先做朋友吧。”
——“嘿，做朋友没有问题吧。”

我趴在桌子上，看着渐渐暗却的手机，随便地翻找电话本，发现原来里面只有依稀的几个人。突然，我记得母亲和我说过，我现在的是新手机，他们为了我可以“康复”，一切都换新的了。

——“随便。”

气愤的我把手机往外一扔，啪的一声，身首异处。大概是连同我的心一起，身首异处。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延绵全身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。看着七零八落的手机碎片，惘然般试图重新组装。毫无头绪地尝试着，但丝毫不见起色，连手机屏幕的连线也不知道如何相连，像我的记忆，无法与过去相连。


Chapter 5

    父母没法通过我维修手机和购买手机的提议。我想，家里的窘境我应该也有一部分责任吧；从亲戚口中，隐约可以听到，本来不富裕的家庭，由于我的意外，已经再也经不起多大的风雨了。
父亲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，说：“你就用这一台吧。”
母亲欲言又止，但还是摇头后轻轻叹了一口气。父亲眉头紧锁，但勉强露出一丝笑容。
这没法逃脱的我的眼睛，刺痛地敲打着我的心脏。每一丝流动的血液都近乎凝结，生出各式棱角，把心中所剩无几的快乐磨灭。

正想拒绝的时候，看见盒子里面躺在一台半年前才发行的新型手机。
诧异地看着父亲，然后转向母亲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
话没有完全出口，父亲就制止了我，轻轻地说：“是你以前用的。”

以前。
本想拒绝的我，想起了那个可能隐藏我记忆的梦，下意识地接过手机，连忙开机。
这是唯一的联系了，现在和从前的联系。
“系统：没有插入SIM卡，只能使用本机基础功能。”
不耐烦地略过提示，直接进入通讯录，只有一个没有著名的电话号码，并且占满了来电记录与已拨记录。
我连忙走进房间，随便插进一张SIM卡，按下拨打的按钮，希望迅速地知晓一切。
“你拨打的是空号。”
打开收件箱，是一片空白。连同最后的希望，也一并完结了吗？我试图给予自己否定的答案，但却无济于事。因为，实实在在的东西明摆着在眼前，没有丝毫含糊。
躺在床上，开着吊在屋顶上的白炽灯，用右手尝试触及，然后握紧，什么也没有。只有被手遮挡了光明的黑暗，若隐若无地恍惚在眼前。
——就是这感觉吗？程萧。无法触及，一切都无法控制，一切都是徒劳。


Chapter 6
“不可以出来吗？”我躲在家里的阳台小声地说。
“家人不让我出来啊。”
“不行，你一定要出来陪我过生日。8点老地方见。”

不行，不行，不行。
只要一发梦，就梦见那简短的对话，和听到最后那冗长重复着的音节，导致惊醒后脑海里还是重复着这几个音节。

如此地一个月过去了，充实的学校生活连同那单调难懂的梦磨损着我的执着，让我逐渐淡却那由衷的祈求。

厚着面皮地和程萧发着短信，也总算是交上了朋友，但他依旧冷言冷语，没有提及那白炽灯，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他的故事。像两个普通的朋友，偶尔的嘘寒问暖，偶尔的作业讨论，偶尔的牢骚，别无其他。
知道了他家境不错，但不是什么纨绔子弟。
有时海陵会和我聊程萧的八卦，说他有一个哥哥，却从来没有人见过；说他以前开朗活泼，不知收什么刺激后就变得如此沉寂。

我和海陵说，或许他的命运，我们无法理解。

一个人试图去掌握一切，但通常都是徒劳。徒劳地像你每次清洁铁器表面的污垢，瞬间的闪亮，很快就会被抹去。很多东西自己都无法控制，像一个吊在街道上的白炽灯，安然地发光发热，即使表面被清洁多少次，里面依旧会滋长黑色的膜，然后逐渐吞噬那本来就微弱的灯光，最后陷入黑暗。
你无法预测，哪天黑暗将吞噬你的生活。而这白炽灯或许就是我们的生活，终会有一天给黑暗所吞噬，而我们却无法控制。

Chapter 7


当我打开门口的一瞬间，我真的怀疑自己是走错了地方。
因为我看见了程萧，还有两个大人。

当那个陌生的女人看见了我，就冲我大喊：“你这妖女，还害我们不够，竟然还来骚扰我的儿子？”
“早说了要你儿子转校的了，你就是不听，现在不是出事了吗？”

我惘然地看着她，看着我的父母和程萧父母争吵，头也开始发疼。
一幕幕闪烁在眼前。
程萧拉着我的手，飞奔在游乐场里。我和程萧一同在戏院里亲密，我靠着他的肩膀渐渐入睡。
我跪了下来，头越来越痛，近乎崩溃的自己，双眼流下了眼泪。
“妖女，不要装傻，你知道你是故意靠近我儿子的。”

污浊不堪的词语，渗入我的每一条神经。想把神经按上一个个棱角，然后刺痛着我每一个细胞，却没有丝毫的停歇。
这时，一直在一边不出声的程萧跑过来，拉着我，飞奔出门口；一直跑到一个公园。
我正想开口，他便用带有浓厚烟味的手指轻轻按了按我的嘴唇，示意我不要说话。
“你真的想知道我和你的关系？”
我轻轻地点头，然后试图抑制一直流泪的眼睛。

头顶的白炽灯，伶仃的吊在空中，似乎想向世界宣泄莫名状的哀伤。像摸着生锈的铁通前行，终会迎来突出的棱角，在你手上割出一条线，渗出鲜红的血液，然后让痛觉蔓延全身。


Chapter 8

“其实你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。”
第一句便把我彻底愣住，然后想说什么，程萧又示意我不要打断。
“你认识的是我哥程熙，你是他的女朋友，我是半年前才通过我哥哥认识你的，因为我们考上了相同的学校，哥让我照顾你。”
“你手上真正用的手机，是我哥半年前送个你的，在你的生日，也是我哥死的那一天。我们三个人，一同前去庆祝。在归来的途中，遇上了和我哥有岔的人。”
一幕幕涌上心头。
本来就倔强的我，就对那些人挑衅起来，最后变成对骂，还动手了。我由于气愤，一巴掌刮在对方领头的那一个人的面上，也由此点燃了冲突的苗头。
那人也彻底被我激怒，普通的你推我撞，变成了殴打。那人掏出匕首，口中轻佻地说要刮花我的面，程熙为你保护我，挡在我前面。在你推我撞的过程中，那人错手把匕首插入了程熙身体——几乎是心脏的地方。
程熙喷出的血，染红了装在墙上的白炽灯，世界顿时变得鲜红而凄厉。
而旁边一直呆滞着的程萧也如梦初醒，抱着程熙大哭着，手上面上是程熙的血，艳红般诡异的掩盖了程萧清秀的面颊。
一幕幕，像古老的电影，重复而且略带停滞地在脑海播放起来。


    眼中的泪水不断流下，几乎晕倒的我，依稀听到程萧对我说：“你大概记起来了吧，那失忆之后，我曾经告诉过你一切，当听完后的你，晕倒了，并且醒来后依旧把那段记忆忘却了。你父母便祈求我们不要告诉你任何事情，而我和我父母答应了。依照哥哥最后的遗愿“让你快乐起来”。”
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，头的疼痛感也越加激烈。最后，我感到世界一片模糊，便晕倒了。

醒来后，父母在我身边陪伴着我，当我真想说什么的时候，母亲轻轻地亲吻了我的额头。
“你睡吧，累了，再休息一下。”

再之后，我再也找不到程萧了，似乎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他一样。
电话是空号，房子空着。

剩下的 ，只有那部手机，和满世界发着惨白灯光的白炽灯。

这个 是5000字修改版 符合短篇的要求

白炽灯
Chapter 1 　

第一次听说你，两个简单的字，程萧。
组成的语句是：“我们班有个叫程萧的家伙，有严重的强迫症。”
第二次听说你，是在一个饭后的闲谈当中，关于一场饭堂的趣事，并且伴随声声入耳的嘻笑声并且撞击心脏的肆虐。
组成的句子是：“程萧那家伙，始终改不了那怪毛病，上次见他排队的时候，看见白炽灯就发狂了，任凭那阿姨如何叫他，他都对白炽灯完成了那伸手后握紧的动作。”
尝试伸手触及那在空中的白炽灯，然后徒然地握紧手，整个人惘然在焦灼的空气里，惊觉无法触及任何东西。
大抵那一瞬间，四周犹如死寂，剩下的，只有那惨白的光芒散发着的诺大哀伤。
就是这样，总是听说你的时候，被冠上莫名状的名词——白炽灯。


从那天起，每次听到他的名字和那惹人嗤笑的强迫症时，我或许应该和伙伴一同大笑，找到一个故事的笑点，疯狂地把故事的哀伤流转成冗长的快乐。
但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认为过。
因为我知道，白炽灯的白，不是一种柔和的光明，而是锋利的惨白，直穿人心。任凭你如何尝试触及，都只能一次又一次享受别人所不能忍受的失落。
你的背后隐藏着偌大的哀伤故事，如履薄冰地行走在人们的嬉笑中。等待着谁深深地踏上一脚，然后跌进那被冰包裹着的黝暗寒冷世界。

Chapter 2

第一次参加宋海凌的生日，她是我在新学校里面第一个认识的好姐妹。
宋海凌悄悄地对我说：“嘿，你想认识的那个男孩，我特意请他来了。”顺着他的目光，我发现了深陷在黑暗中的程萧，他正用他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我们这边。
我朝海凌做了一个鬼面，便上前和程萧搭话。
“你叫程萧吧，不如我们做个朋友吧。”我微笑着面对程萧说。
“嗯。”程萧只轻轻应答了一声。
两人的相对沉默让四周欢笑的人们如同陷入黑暗一般，隐没在我的感觉里，我久久伫立，注视着他清秀的容貌以及深邃的眼神渐渐陷入了迷茫。
没有预料之中的“那你的名字是什么？”的反问。大抵他早已认为，某些事情已经犹如瘟疫般传播开来，所以知道他的存在也是一种理所当然。所以安详地直视那些同情他，嗤笑他的人，如同渐入晚年的猫，黑如深渊的眼眸包裹着对世界的失望。
不死心的我，夺过他手中和我几乎一样的手机，熟悉地发送了他的号码到我的手机里面。刚反应过来的他，眼神变得越加深邃，让我毛骨悚然。
宋海凌看见我们的尴尬局面，便上前拉开我去和她合唱，让我忘情于好姐妹生辰的快乐里。
       
    当我累得躺下时，我视线开始模糊，变幻的色彩连同房间的喧嚣渐渐沉沦，堕入黑暗的领域，大概我是喝醉了吧。
   　“啪啪。”漆黑的过道上飞奔着模糊的人影，手中提着一个被路人撞得残缺的礼物箱。
   　清晰地记得他那飞奔的动作，与用身体撞开人群的疯狂。像一部缓慢的老电影，咔咔地播放在脑海里。
   　然后理所当然地惊醒，不记得自己是多少次发这样一个梦了，现在的我几乎早以习以为常，本应该急躁万分的我，却变得越加欣喜，因为我终于看清楚那人不羁的笑容与轻浮的眼睛了。
在漆黑中摸索着房灯的开关，轻轻地一按，刺眼的白光糅合着淡淡的黑色充斥在视觉里，现在的我才惊觉，原来我房间用的是白炽灯，而且里面的玻璃早已被镶嵌了黑色的薄膜。
突然想起了程萧，就立刻打开手机。
——“嘿，我是陈焕施啊。记得我吗？”


Chapter 3


看着寂静的手机，莫名的感到颓唐，已经两天了，他也没有复我。
始终不甘，像一个征服者和救援者的集合体，自私地认为，我帮助你分担忧愁，你就必须配合。可笑的想法，但我却依旧坚持着，毫无保留地认为这是对的。

海凌说：“他不找你，你就去找他呗。都什么年代了，想认识就大胆去认识。”
看着她那暧昧的表情，我无力反抗，只好拉着这好姐妹去到程萧所在的6班，发现有很多人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，并且伴随低声私语：“这个学期的转校生吧？”。但我并没有多大的理会，就直接找上了程萧，却发现他深邃的眼睛正注视着我这边。
“为什么不回复我的短信。”
“我不回复陌生的号码。”
“那我现在告诉你，那个号码是我的！”
简单的对话，却引起周围人的注视，我顿时面红了起来，想离开这被视线包裹的地方。但心却不甘，于是我抛下一句话：“你再不回复我，我就天天来烦你。”像一个胜利者般，转身离开，大抵这才符合我的个性吧，朋友口中，我曾经的个性。
我诧异地发现，我竟然可以如此地野蛮，总觉得以前朋友口中的“曾经的你”是那么的不可思议，但原来，一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，即使可能被淹没了，但也无法彻底消除。


Chapter 4

男子轻轻地吻着我的额头，双手搂着我的腰，我抬起头，看见他轻浮的眼眸底下隐藏着淡淡的担忧。但男子却极力掩饰，微笑着轻轻在我耳边说：“生日快乐。”
我打开崭新的礼物盒，里面静静地躺在两台一模一样的手机。当我拿起手机的时候，男子却夺过礼物盒，顽皮地和我说：“我帮你保管单据，我可不想我们两人相同的情侣手机在你的虐待之下，因为没单据保修而剩下一部哦。”当我一锤打在男子的胸膛时，却发现他的视线定格在街道的远处，眼眸深处流淌着莫名的恐惧。

他是谁？仅仅是一场破碎的梦吗？
惊醒后的我，躺在床上，直视着悬挂在头顶的已经有一层黑色薄膜的白炽灯。
用手挡在眼睛前面，让光线从指缝间渗透而出，发现有一条缝隙渗透而出的是黑光。渐渐从惊讶中沉静下来的我，发觉这黑光就像是世界的失宠儿，被人所遗弃——如同我失去的记忆，失去了，几乎没有人有所察觉。
   
我所残缺的记忆，我一直都很想知道，但反复地问及父母的时候，他们总是说不知道。朋友们也不知道，是世界在隐瞒我，还是我的记忆只是书面上写着的“失忆症”，而不是真实的。
所以就没有了小说情节中描述的故事，一个人跑过来说，和我曾经发生的事情，而我一点也没有印象。
所以我曾经希望自己可以配上一个悲伤的故事，好像大部分小说与电影一般，主角的失忆的背后总有一个令到人痛哭流涕的故事，然后被深深埋藏，等待被人发现的一天，然后迎来哀痛或者是幸福的结局。
但现实中的我，却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主角，最多只是一个增添故事悬疑的配角罢了。因为我没有属于我的故事，只能呆滞的镶嵌在世界的边缘，而不是融入世界。

——“程萧，你的故事可以借我用一下吗。”
——“我不记得以前的东西，所以希望你可以把你的故事与我一同分享。”
可笑的内容，但还是按了发送键，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，总算是安心了。

    出乎意料地，他立即就回复了我。
——“我没有什么故事。”
——“我没有故事。”
两条仓促的短信，在发送后不久就收到了。
——“嘿，就不能当我是朋友吗？”
——“那你为什么有这么严重的强迫症，还说没有故事。”
像一个胜利者，把埋藏在苍茫的黑暗中的陪葬品发掘而出，自认为理所当然地作为自己的战利品，然后据为己有。
——“没有，没有，没有，没有，没有。”
——“没有。”
连续的5个“没有”，和一个落单的“没有”，像一个气急败坏的孩子。我看了看头顶的白炽灯，心中迥乎黯然，为什么要把这哀伤藏得如此致密。       
——“那我们先做朋友吧。”


——“随便。”
气愤的我把手机往外一扔，啪的一声，身首异处。大概是连同我的心一起，身首异处。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延绵全身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，看着七零八落的手机碎片，惘然地试图重新组装。但丝毫不见起色，连手机屏幕的连线也不知道如何相连——像我的记忆，无法与过去相连。


Chapter 5

    父母没法通过我维修手机和购买手机的提议。我想，家里的窘境我应该也有一部分责任吧；从亲戚口中，隐约可以听到，本来不富裕的家庭，由于我的意外，已经再也经不起多大的风雨了。
父亲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残缺的礼物盒，说：“你就用这一台吧。”
母亲欲言又止，但还是摇头后轻轻叹了一口气。父亲眉头紧锁，但勉强露出一丝笑容。
这没法逃脱的我的眼睛，刺痛地敲打着我的心脏。每一丝流动的血液都近乎凝结，生出各式棱角，把心中所剩无几的快乐一并磨灭。

正想拒绝的时候，看见一个残缺的礼物盒里面躺在一台半年前才发行的新型手机。我诧异地看着父亲，然后转向母亲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
话没有完全出口，父亲就制止了我，轻轻地说：“是你以前用的。”

以前。
本想拒绝的我，想起了那个可能隐藏我记忆的梦，下意识地接过手机，连忙开机。
这是唯一的联系了，现在和从前的联系。
进入通讯录，只有一个没有署名的电话号码。条件反射般迅速按下拨打的按钮，希望迅速地知晓一切。
“你拨打的是空号。”这一句话带领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走向了无底深渊。
我躺在床上，开了吊在屋顶上的白炽灯，想象着如何用右手尝试触及，然后握紧。仅仅会看到被手遮挡了光明的黑暗，若隐若无地恍惚在眼前，预示着未来的黑暗吗？
——会是这感觉？程萧。


Chapter 6
“不可以出来吗？”我躲在家里的阳台小声地说。
“家人不让我出来啊。”
“上次都说你了，我们一直要隐藏着恋情，但看你上次的穿帮的糊涂事。现在可好了，本来可以一直没人知道，却让你父母和弟弟知道了。所以不可原谅你，你一定要出来陪我过生日。8点老地方见。一定要！”
一定要，一定要，一定要。
只要一发梦，就梦见那简短的对话，和听到最后那冗长重复着的音节，导致惊醒后脑海里还是重复着这几个音节。

如此地一个月过去了，充实的学校生活连同那单调难懂的梦磨损着我的执着，让我逐渐淡却那由衷的祈求。

厚着面皮地和程萧发着短信，也总算是交上了朋友，但他依旧冷言冷语，没有提及那白炽灯，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他的故事。像两个普通的朋友，偶尔的嘘寒问暖，偶尔的作业讨论，偶尔的牢骚，别无其他。
知道了他家境不错，但不是什么纨绔子弟。
有时海陵会和我聊程萧的八卦，说他是双胞胎，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另外一个“程萧”；说他以前开朗活泼，做事沉稳听话，不知收什么刺激后就变得如此沉寂。

我和海陵说，或许他的故事，我们永远也无法理解。

一个人试图去掌握一切，但通常都是徒劳。徒劳地像你每次清洁铁器表面的污垢，瞬间的闪亮，很快就会被抹去。因为很多东西自己都无法控制，像一个吊在街道上的白炽灯，安然地发光发热，即使表面被清洁多少次，里面依旧会滋长黑色的膜，然后逐渐吞噬那本来就微弱的灯光，最后陷入黑暗。
你无法预测，哪天黑暗将吞噬你的生活。而这白炽灯或许就是我们的生活，终会有一天给黑暗所吞噬，而我们却无法控制。

Chapter 7
   
当我打开门口的一瞬间，我真的怀疑自己是走错了地方。因为我看见了程萧，还有两个大人。
当那个陌生的女人看见了我，就冲我大喊：“你这妖女，还害我们不够，竟然还来骚扰我的儿子？我已经帮他转学校了，谁知你又跟过来了，你这可恶的女孩。”
我惘然地看着她，看着我的父母和程萧父母争吵，头也开始发疼。污浊不堪的词语，渗入我的每一条神经。神经像是被安装上一个个棱角，刺痛着我每一个细胞。
这时，一直在一边不出声的程萧跑过来，拉着我，飞奔出门口；一直跑到一个公园。
我正想开口，他便用手指轻轻按了按我的嘴唇，示意我不要说话。
“希望你记得我要说的一切。”
我轻轻地点头，然后试图抑制一直流泪的眼睛。

头顶的白炽灯，伶仃的吊在空中，似乎想向世界宣泄莫名状的哀伤。现在的我像摸着生锈的铁通前行，终迎来突出的棱角，在我手上割出一条线，渗出鲜红的血液，然后让痛觉蔓延全身。

Chapter 8
似乎听见自己嘶哑惊慌的哭声，一声一声，将要要撕裂着茫茫天际。
世界重归黑暗。
我睁开眼，揉了揉像是哭过的眼睛，脑袋依旧是痛。
因为我发了一个冗长而破碎的梦。
梦中的男孩拉着我的手，飞奔在游乐场里。我和男孩一同在戏院里亲密，我靠着他的肩膀渐渐入睡。
梦中，他的面也渐渐明晰，我认得出来，那是程萧的面。但那面孔不再是清秀的，取而代之的是不羁的笑容和轻浮的眼神。
梦中的程萧拉着我一同前行，戏谑地对我所：“知道我怎么出来吗？我把他困在了黑房里，不不不，我还留了一盏白炽灯在里面，谁叫他这么碍事，妨碍我出来。”我捶打了他一下，说：“你真好，为了我冒这个险，竟然困住你弟弟。”
梦中的程萧飞奔在人群中，撞开围观的人群，拿着一个消防面具冲进了火海，并一直大叫自己的名字：“程萧！程萧！”
梦中的程萧冲出火海，却不断望向火海并且伴随低声的抽泣。我走到他身边，帮他脱下消防面具，轻轻抚摸他的面颊，说：“没有救到吗？你已经尽力了。不要责怪自己。”
   　梦中的程萧渐渐抬起他的头，涌着眼泪的眼睛透出隐藏哀伤的深邃，烟尘难掩他清秀的容貌。他轻轻在我耳边用略带抽泣的声音说：“对不起。”然后全身真切地感到莫名状的陌生感。

惊醒后的我，开着头顶的白炽灯，回想着那奇怪的梦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。
我学着程萧，把手伸向白炽灯，然后在空中渐渐握紧，就是这种感觉吧——一切都无法把握，无法控制，无法触及，只能徒然地接受所谓的结局。
“你睡吧，累了，再休息一下。”
“嗯 。”看见床前年老的父亲，我点了点头。
我记不清当时程萧对我说过什么了。
那之后，我再也找不到程萧了，似乎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他一样。房子是空的，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。
剩下的 ，只有那部手机，和满世界发着惨白灯光的白炽灯。

Chapter ending

   　熟睡的我，没有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。
   　——“我哥希望我代替他对你说‘我爱你，到永远’。”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发件人：程萧

希望被原谅还是希望被仇恨着呢

如果可以流泪……

如果真相真的是虚构 又何必流泪 相信就是 或许比真实更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