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的眼里飘落雪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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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那是一座山顶上有着庭院的古堡。
    庭院里绿意盎然,所有盆栽都修剪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,栩栩如生。
    而古堡里却寒意森森,仿如无人的荒洲,破落、陈旧、荒芜。
    要走进古堡,必先经过庭院,而庭院里最大最显眼的是一株修剪成手掌模样的植物。
    住在古堡里的人必定很喜欢这只“手”,或者喜欢“手”的模样的东西。
    但是,住在古堡里的人其实并没有“手”,他的手是剪刀。
    他的名字叫做——爱德华。
    他住在这里很久了,自己也忘了过了多少岁月,他从来没有走出过这里,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。
    他不敢出去,不能出去。
    因为他是爱德华,因为他没有“手”,因为他只是机器人。
    他自卑,他寂寞,因为他不是正常“人”。
    他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走出去,去看外面的世界。
    直到佩格误入古堡,见到了他。
    他以为自己惨白的皮肤、僵硬的表情和恐怖的剪刀手会吓坏她,但她却说,跟我回家吧。
    于是他跟她回去了,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友善。
   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,他什么都没见过,看到每一样东西都好奇的看一看摸一摸。
    佩格微笑着,她一见到他的时候也不是不怕的,但看到他的眼睛后,她就不怕了。
    他的眼睛,也许是他身上最正常最美丽的地方,那么亮,那么清,充满了孩子般的纯真,和害怕被恐惧的小心翼翼。
    也许就因为这样,她把他带了回来。
    他在她家,在这个小镇上,受到了欢迎。
    他们好奇他的样子,惊奇他的剪刀手,当他展露了修剪植物和发型的设计才华后,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惊叹痴迷了。
    他们围绕他,追逐他,一点也不以他的样子为惧。
    他觉得很开心,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,而且他们都愿意对他笑。
    不,有一个人例外,那就是美丽脱俗的金,佩格的女儿。
    金对他有敌意,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也许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吧。
    而他,在第一次见到她的照片时,就看的目不转睛。
   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,天使一样漂亮。
    但就算他喜欢她又怎么样呢,他连双正常的“手”都没有,更不用说他丑陋的样子。
    他什么都不能说,只是埋头修剪他的植物,他把全镇的植物都修剪成了艺术品,为每个上门的女人都修剪了独一无二的发型,获得了许多称赞。
    他每天默默的注视着金,不敢靠近,不仅因为自己的样子,也因为她已经有男友了。
    他不喜欢她的男友,总想着车子,总想着钱,而且他鄙视自己。
    可是金喜欢,所以他不能伤害他。
    他的剪刀手那么锋利那么灵活,伤人很容易。
    后来他知道用来开锁也很容易。
    金的男友叫他去帮忙开锁,去偷他爸爸的车。
    他看了金一眼,金说,请你帮帮忙。
    于是他去了,帮他们开了锁,他们却在触动警铃的时候丢下他,逃走了。
    金不想走的,她说不能丢下他,但她的男友把她带走了。
    他被捉到警察局,被认为“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”而被释放。
    其实他是有的,发明他出来的人教过他很多东西,包括礼仪,也包括是非。
    他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,但是,他还是去了。
    金问他,你明知道那为什么还去?
    他睁着纯净真诚的眼睛说,因为你叫我去。
    他在那一瞬看到了金的感动。
    也许这便值得了吧。他微微扯动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丝笑。
    可是他没有想到,他这一帮忙已经毁了他所得到的一切。
    镇上的人都在窃窃说着他的罪行,都在怀疑着他会不会偷到他们家里去,都在恐惧着他锋利的剪刀手可以一下子割断他们的脖子。
    佩格家也遭受到了怀疑,谁叫是他们收留了他呢?
    于是他走出去了,走出来这个他曾以为是家的地方。
    这个夜晚无比的吵闹,因为镇上的人都没有睡,因为警察出动来捉他这个怪物。
    只有他觉得这个夜晚无比的荒凉和孤独,他一个人在暗夜里逃亡。
    不,金现在也是站在他这边的。她看穿了男友的真面目,也看到了他的无辜。
    他逃回古堡,金偷偷进来找他,而外面无数的人声鼎沸。
    他凝视着她,那双孩子般清澈的眼睛流露出深情,可他只是说,你走吧。
    他想紧紧的抱住她,可是不行,他锋利的剪刀手会伤到她。
    他想叫她留下来,可是不行,他不能自私的毁了她的一生。
    金含着泪水,忽然紧紧的抱了他一下,我爱你。
    她说完转身跑开了,泪水潸然。
    他静静的站在残破的窗边,望着她永远的走出他的生命。
    那一刻,他无比的悲伤,可是他只是机器人,他不会哭。
    从此,巨大而寂寞的古堡里重新只有他一个人,他白天躲在窗边望着山下依然生机勃勃的小镇,晚上出来庭院继续修剪他的植物。
    不过现在,他多了一件事,那就是雕刻冰雕。
    他在月下挥舞着锋利的剪刀手,雕出了佩格一家,雕出了翩然起舞的金,雕出了他曾在人间走过一趟的美丽和哀伤。
    无数的冰屑随着他的动作洒向天空,飘落大地,像下了一场晶莹梦幻的雪。
    这场雪,无边无际,永恒不灭。
    这个小镇从不下雪,可是自此以后,开始下雪了。
    几十年后,白发苍苍的金站在窗前,望着雪,神情凄恻。
    这些雪花,是谁无法流出的眼泪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