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于起始的爱,广州大学论坛

奥勒留 LV.连长: 2012/9/25 19:27:23

他爬上半山腰时，蓦地发现一小片空地以及一座古老的寺庙。寺庙门口种着一棵巨大的菩提树，繁密的枝叶半掩着紧闭的寺庙门。

他慢慢走了过去，想坐在庙门口歇歇脚。但庙门口的青石台阶上，早已坐着一个人。白色宽大的T恤，淡蓝色的牛仔裤，米色的帆布鞋旁边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旅行袋，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背上，是个年轻的女子。她正半仰着头，目不转睛地看着菩提树。

他放下背在身上的登山包，轻轻地坐下。柔柔的山风轻轻地抚过，带来了山中树木特有的清香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然后缓缓地呼出，好像这样就能把胸中积郁不解之气从体内排出。环顾周围的环境，斑驳的红墙，早已褪色的黄色砖瓦，生锈的铜门扣。这座寺庙应该建了很久了。寺庙保留着时间摩挲留下的印记，就如他始终无法忘怀苏陵安给予的记忆一般。想到这里，他不禁有些发愣。

回过神，发现旁边坐着的女子，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。他好奇的抬起头，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。阳光铺在树上，透亮的阳光，干净的树叶，仔细看还能发现树叶清晰的脉络。一些阳光溢过树叶的缝隙洒了下来，在地上绘出了美丽的光斑，光与影的交织，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和谐和美丽。

“你在看什么？”他听到自己张嘴问道，嗓音因久未开口而显得沙哑。
“看叶子在阳光下的脉络，”清澈的声音，平静没有任何波澜，“等待下一片树叶飘落下来。”女子答道，保持着原来的姿势。
“哦。”他也仰起头，学着那个女子一样，看着树叶不语。

他记得，第一次见苏陵安时，也是在这样美丽的天气呢。距离现在也有两年了。
那是大一开学不久的一个午后，阳光暖暖的。他被舍友硬拉着去打篮球。其实他自小心脏不好，遗传了妈妈的心脏病，不能做剧烈运动。但在舍友热切的眼光下，他不忍拒绝，还是跟着去了。
来到球场，就看到了等在球场的苏陵安。修长的身躯，小麦色的肌肤，配上白色的球服，干净整洁，愈发显得帅气。
苏陵安是舍友的朋友，住在隔壁宿舍。待舍友介绍后，苏陵安笑着对他说，宁和你长得好美，比女孩子还美。
阳光下，苏陵安的笑脸显得有些恍惚，却又是那么的明亮，深邃的眼眸让人沉醉。他的脸忽然红了。

陵安和他成为了朋友。知道他心脏不好后，陵安再也不允许任何人勉强他参加剧烈运动。但是他还是经常陪着陵安去球场，看陵安打球，给陵安送水，递毛巾。陵安长得很帅，打篮球时，周围常围着一群仰慕他，为他痴迷尖叫的女孩子。但陵安从来不理会那些女孩子，永远都是喝他递来的水和茶。陵安喜欢喝茶，打完球后，灌了一大瓶水后，必定要喝上半杯茶。
于是，他常常左手一个装着茶的保温杯，右手一瓶矿泉水的站在球场边等陵安。
打完球，大汗淋漓的陵安向他跑来，微笑着。这时他常感觉到周围女生复杂的眼光。有妒忌，有羡慕，亦夹杂着些许狂热。陵安仰头灌下瓶中的水，蠕动的喉结，下巴和脖子划出的优美曲线。有时竟让他看的有些痴了。

两人时常结伴一起上课，吃饭，学习。旁人都能看出陵安对他的宠溺。渐渐地，风言风语开始流传。说陵安是同性恋，是Gay。说陵安喜欢宁和。旁人开始带着奇怪的眼光看待他们，猜测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。

他无法承受这样的流言，开始有意识的疏离陵安，开始独自一人。躲了三天，最后在空空的宿舍被陵安堵到了。
“为什么？为什么要躲我？”陵安问道，嘶哑的音调。
他别过头，轻轻地答道：“我没有躲你，只是忽然想一个人。”
“呵，你是担心周围人的流言蜚语吧。”
“是的，我是听不下去了。”他回过头，看着陵安，忽地笑了，“陵安，我是为你好啊，在这样下去，你就在找不到女友了。”
“我不在乎。我才不需要那些人。我喜欢的人是你。”陵安认真地说。
一种复杂的滋味涌上了心头，似不安似惊讶又似欢喜。他勉强笑了笑：“开什么玩笑呢？我们都是男人。”
“是男人又怎样，我就是喜欢你啊。谁说男人就不能喜欢男人的？”陵安有些激动地说道。
“对不起，我们是无法在一起的。”他低下头，坚决地拒绝了。
“你是在乎那些流言吗？他们说他们的，不用理会啊！再说了……”
“你什么都不懂！”他打断陵安的话语，大喊道，“你知道什么？如果这些流言蜚语传到我父母那里，他们会怎么想？我妈妈心脏不好，万一她受了这样的刺激发作了怎么办？还有，周围的人会怎么说我的父母？”
陵安静静地看着他，没有说话。眼底似乎溢满了悲伤，但下一刻，便被冷漠覆盖了。“好，宁和。我不会在缠着你了。流言也很快会扑灭的，你放心。”说罢，他转身快速离开了。
他的心，忽然一阵莫名的揪痛。

“一沙一世界，一花一天堂。”坐在台阶上的女子，握着一片刚刚从树上掉下的树叶，喃喃道。
他回过神，看着她。半响，他问道：“你说，什么是爱呢？”
“你问的爱是指什么样的爱？是世俗之爱，亦或真爱呢？”
他不解地看着她。她回过头，冲着他微微一笑，她长得并不十分美，却有种平静祥和的气质，感觉怡人。

“世人常言的爱，大抵都是含有一己私念的。譬如我们所言恋爱中的‘爱’，含有极强的目的性。亦充满了占有欲和强烈的愿望。这种世俗之爱便是佛教中所言的‘爱欲’。这种不是真爱。真正的爱是佛、菩萨的爱。佛、菩萨的爱，是超越了自我，超越了世俗的爱，是大爱，是真爱，是无尽的大慈大悲之心。”

“世俗之爱吗？”他低声自语道。一时心里涌起阵阵苦涩。

咯吱一声，身后寺庙门开了。他侧过头看了看，是个年方十二三岁的小尼姑，长的极为秀美，配上一双灵动的眼眸更显得清丽。这里居然是个尼姑庵，方才没有仔细打量，以为是普通的寺庙。
小尼姑好奇的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两人，转身走进庙里。过了一会儿，她端出两杯茶、三个馒头出来。放在他们前面，合十鞠了个躬。便走回去了。

旁边的女子拿起一个馒头，就着茶水吃了起来。这时，他才开始感觉饿了，一大早起来爬山，到现在已过了晌午了。他也拿起一个馒头，咬了一口。初尝无味，随后却有丝丝的甜，很是美味。

“这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叶，但用了没有污染的山泉水泡，却也别有一番风味。”女子忽然开口道。
他试了试，入口甘滑，却有苦涩之感。“我不大懂茶，尝不出。但是，我认识一个人，他也像你这般，很会品茶。”他笑了，“打完篮球，他喜欢喝上半杯茶。悠闲的下午，时常泡上一壶茶，边看书边喝茶。但是到了考试期间，他就不是品茶了，是嗜茶了。为了熬夜复习。”说完，他一阵恍惚，原来，他对于陵安的喜好是记得这样清楚。
女子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，由开心到恍惚到迷茫，“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吧。他是个男生吧。”
“什么”大惊之下，他不由得喊了出来，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女子看着他的表情，扑哧一声笑了。他发觉自己的窘态，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女子回过头，不再看他，“我看你不过是二十出头吧。我比你年长，看的人比你多，你喜欢他这点事情我会看不出吗？至于是个男生，就是比较大胆的猜测了。首先，女生打篮球的比较少，再者，如果是女生，你的脸上不需要迷茫。果然没有猜错。”

“他已经有女友了。自从我跟他摊牌至今的三个月，他已经换了四个女友了。如今陪在他身边的女孩子，是我们学校的校花。”他苦笑着说道。

是的，陵安在听了他的话后，第二天就找了一个女友。陵安很优秀，身边不乏爱慕他的女子。要找女友，何其简单。
陵安不再和他一起上学，陪伴他的都是那些美丽的女子。
他如愿以偿，流言很快消失了。他独自一人开始了生活。时常，他会看见陵安搂着美丽的女子从他身边经过，他逼迫自己抬起头面对他。紧握的双拳，疯狂跳动的心脏，却无时不提醒着他内心弥漫上的苦楚和不甘。

“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句话——爱你不需要盛大的婚礼，只要能爱你，我愿舍弃，神父的见证，世人的祝福。”女子缓缓开口道，字字句句清晰无比，深深印在脑中，“只要是爱，有何不可？趁现在还能换回，何不好好珍惜好好爱？错过，边可惜了。”

他低下了头，没有回答。
女子也不说话，仰着头，继续观望着那棵菩提树。

也许过了一分钟，也许是一小时，也许是几小时。他猛地抬起头，看着旁边的女子，眼里似有流光闪动。“谢谢。我明了。”
女子回过头，似赞赏似欢喜的看着他，说道：“爱不重，不生娑婆。双手紧握，刹那永恒。娑婆世界，亦有大爱。”

“说得好。”身后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，有些许苍老，但更多的是安静和平和。
他和女子身形同时震了震，回过头，寺庙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，门口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尼姑，精神烁砾，一脸慈祥的微笑。

“阿弥陀佛，贫尼本想出来为两位施主添茶，出来，却听到这样一番对话。惊扰了两位施主，实属抱歉。”
“没事，我也要走了。”他笑了，三个月来，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。“我要回去了。”从地上拿起登山包，背在身上。

女子听到他这番话，也笑了。却没有任何动作。
“这位女施主，你，要进来吗？”那位尼姑站在寺庙门口，笑着问道。
“恩。”女子亦笑了，笑颜天真。懒懒的夕阳洒在她身上，有种异样绚烂的美。女子提起旅行袋，紧随在老尼身后。

他目送她们进入寺庙后，飞速的往山下跑。是的，他要回家。他要找到属于他的温暖。他不再逃避，亦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。他爱陵安，他爱苏陵安。

其实，从他第一次见到陵安，脸红的那刻，他便知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