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幻的真实

- 北京茶月饼 LV.连长
- 2012/6/1 4:45:13
三块石头
年底下了场小雪,太阳出来了,没到中午,融了个精光。年初,天气接连好转,除了风大些,基本没有了冬天的影踪。初六,是个出门的好日子,吉利,身上的新衣服还没换下来,我就迫不及待地搭车来到郊外山脚下,透口气。
初春登高,别有一番滋味,试想站在陡峭的山顶,放眼望去,可以领略山和生命的希望就在脚下和“高山有顶我为峰“的豪情。从远处看去,满山青翠,郁郁葱葱,仿佛是战后保存良好的国粹重见天日,来这里游玩、参观的人已经有不少。走近了,才看清强打精神掩藏下的萎靡,树木面色惨淡,满地落叶,枯草,好似并不好客的主人一边强邀客人进门坐坐,一边手掩口连连打哈欠。
我来这里并不是想看春天的山景,所以并不觉得失望。是的,除了愚蠢地以己度人,如果我还有一个可以宣之于口的爱好,那就是登山。放下背包,在山门口的一块大石上坐下来,东看看,西望望。门口高大的石门中间用小篆写着“翠微峰”三个红色的大字,远处山峰林立,崖壁陡峭,让人怦然心动的主峰仍然屹立不倒,十二峰中以它最具特色,在群山的顶端悚然而立,像一把旷古宝剑直插在山顶,鹤立鸡群。宁都著名诗人谢直云有首诗,写的是:
翠微峰,一柄七千万年的寒铁
铸成的宝剑指向苍穹
劈开岁月流风,闪耀日月星辰的光芒
四十里秀峰丽峦环卫簇拥
马驰牛奔象行狮舞虎啸猴戏鹰立龟匐……
小柯还没到,他说要带两个朋友一起过来玩,故作神秘地说好戏在后头,叫我耐心地等着。凉飕飕的风吹来,我搂着胳膊,盘成一团,和冰凉的石头融合成一体。
随着一声欣喜的惊呼,我猛然惊醒,抬起头,飘忽的视线迅速锁定眼前的三人。小柯背着一个黑色包,系了条装饰的蓝白相间的围巾,两端在风中飘荡,他脸色红润,两眼含光,颇有兴致地介绍另两个女的。不用他使眼色,我也发现他和其中一个圆脸的女孩神态暧昧,我的目光一下滑过去,定在小兔的鹅蛋脸上,一个可以让人一见钟情的古典美人。黑而亮的眼睛干净迷人,长久凝视,仿佛进入深邃黝黑的无底洞,找不到出口。我在心底迅速罗列一份倾慕的清单,眼神,身材,长相,气质,人品,温柔,才情……她很懂得生活,穿着打扮协调而出色,即使在人海中,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来。一套白线条花边的黑色运动服,红边的黑色登山鞋,举手投足看起来神清气爽,活泼,充满生气。乌黑的发丝柔顺干净,长长的,贴在后背,边上不安分的发梢随风起伏,忽前忽后。或许早上刚洗了头,水没烧开,八九十度就从炉子上拿下来掺冷水,洗得很细心,两种洗发水交替使用,长长的头发盘满一盆。洗好了,没有拧成结,直接甩到一边,用干毛巾左右缓慢地擦,吹风机来回吹了三遍,才有八成干。梳齐整了,喷上护发素,留下一层薄薄的细小的水滴,闪着彩色的阳光,散发出兰花的香味。临出门,在大镜子前拨一拨刘海,擦面霜,手霜。
她神态自若地瞄了我一眼,很自然地转到另一边,看车上下来的小孩儿,眼里闪出一丝笑意。或许想起自己小时候淘气的样子,追着一个彩色的泡沫,用力吹上去,不让它掉下来。“嘣”,泡泡破了,她神情黯淡地望着天空,为什么上不去,为什么要掉下来,为什么会破。等到另一个泡沫飞起,她又追着这个新的跑,跌倒了也不管,爬起来,再追。
小柯介绍完了,我收起微笑,伸出手去,说:“小兔,我叫石头,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“石头?”她掩着小嘴笑了,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圆脸的女孩,深怕一松手就会站不稳,跌倒在地。在她清脆悦耳的笑声中,我的心紧了紧,酸酸的,即使她不是笑我。伸出去的手顺势往一边倾斜,作了请上山的手势,小兔一马当先,连蹦带跳跑了。小柯俯在耳边小声说加油,推了我一把,自己拉着圆脸女孩的小手,越走越慢。
上山的石子路劈成一级级,盘旋而上,极不平整。我一步跨三级,追上小兔,“你来过这儿吗?别走丢了,慢点!”
“就你来过!”她头也没回,走得更快了。看着她晃动的背影,我的视线模糊了,似乎看到她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步步走来,在我面前站立片刻,叹了口气,又一步步向前走去,直到看不见。随着那声无力的叹息,我放佛如影随形地跟着她,回家去。她换好鞋子,关上门,去冰箱里拿瓶酸奶或果汁,踱到阳台慢慢喝着,看落日余晖。
霞光渐渐暗淡下去,她收回视线,楼下忙碌的人多起来,她一手托头,眼里有些疲惫,似乎想起了些什么。整天看他人为青春岁月,为踌躇满志,为流离失所,为抑郁不得志,为伤春悲秋,为生老病死,为一思一忆,为阴晴圆缺祸福得失,为生存发展,为不知所谓的一切伤感,哀叹的时候,她却无动于衷。或许,她早已过了这一村,又没到下一栈,蛰居其中,欲瞻前而不得,寄顾后而难成。或许,她把自己的情感隐藏起来,像一潭冷寂的清泉,清澈透底,映照他人。或许,她有坚定的信念,一直朝着那个方向努力,不放弃,不动摇,中途的风景,她无心领略。如果是鸟,就要飞到自己的极限,在广袤的高空翱翔。遇到挫折,尊严受到伤害时,她躲进房间,擦洗地板玻璃窗户,清洗衣服,鞋子,收拾房间,不让自己停下来,要把一切污垢清除,像日记本里洗尽铅华的字迹,晾干了,晾干了,淋湿了的心情。
房间里布置得很温馨,床头放着小熊、米老鼠,桌上摆着相框和笔记本,窗前挂着两串风铃,一大一小,一红一白。有风的时候,大的悠长沉寂,小的清脆悦耳,夹合在一起,乱中有静,别有一番情趣。地板很干净,夏天的夜晚,泡一杯咖啡,拿个枕头垫着,躺在地上看书,翻来滚去,好不自由。如果下雨,乐趣更多了。跑去阳台,将小花盆伸出去接水,手上也滴满清凉的雨珠,乐不可支。飞洒的雨滴敲打着玻璃,滴滴嗒嗒响个不停,像许久未见的朋友敲开心房,有一句没一句的诉说。要是心血来潮,她会直接跑进雨里,淋个透彻,病了就窝在床上,喘着粗气。来了电话,即使嗓子沙哑,说不出话,她也会开心地聊上半天,让这个不怎么熟识的朋友受宠若惊。是的,她很少和朋友谈心,除非时间和地点对了。
到了半山腰,小兔在亭子前停下来,小手扇风,喘着粗气。我加快脚步,走到她身后,放佛一下子成了相识多年的老朋友,我可以很清晰地感触她“突突突……”的心跳,自然而然跟上她的节奏。她指着亭子的名字说:“你知道怀功亭的由来吗?”我茫然地摇摇头,以前经过这里,一脚跨过去,没有抬头看那三个字。脑中忽地一闪,记起关于这里的旅游简介,1949年8月解放县城后,解放军包围了翠微峰,经过25天的强攻智取,终于将红旗插上翠微峰顶,于是信口说:“为了纪念解放翠微峰。”
“那三个字是谁写的?”
“你爷爷?”
“亭子是谁建的?”
“你爸爸?”
我回答的语气模棱两可,她转身继续往上走,从她眼中闪出的惊奇的光芒可以知道,虽然我没听清她姓什么,但胡乱猜的,没有错得太离谱。说不定建亭子时,她妈上山来送饭,而她正在肚子里允拇指,听着叮叮当当敲石头,刻碑文的声音,不由手舞足蹈,弄疼了她妈,不得不躲进亭子里边的石壁下,无奈地生下了她。她爷爷一时高兴,一手捧着啼哭的孙女,一手提笔写下怀功亭三个字。而她爸爸紧张地握着铁锤,兴奋地盯着她的笑脸看,同行看见一只兔子从草丛里穿过,喊了声“兔子”,她爸爸灵机一动,给她取了个小兔的小名。想着想着,不由笑出声,她突然回过头,“笑什么笑,有什么好笑的?”自己却不知为何,也笑起来,“咯咯咯咯……”清脆悦耳,放佛一双灵巧的玉手随意撩拨古筝,断断续续,或急或缓,俨然有序。
我听得怔住了。她是孤芳自赏的人,忍着孤单与落寞,在等待一个机会,解放自己。爱情的神话,这根神秘的琴弦,流传千古,生生不息,有一人去碰触,“叮”,必另有一人去聆听,禁不住也去触摸,“咚”。门开了,映入眼帘的水福洞天,锦上花,水中月,云上霞,雾里乾坤,白壁玉石,硕果累累,鲜艳琳琅,目不暇接,一时蛊惑,窃入其中,梦境破灭,欢笑换来泪水。她明白,在呼唤爱情的希望的同时,也在呼唤毁灭。选择也是艰难的,左右或许都不合适,只能伫立中间仰望天空,随着朵朵浮云,只只小鸟,如梦般飞翔,恍如隔世,一切如烟似雾,在潮水的起落间,有的得道升天,有的粉身碎骨,希望也不过如此。纯洁的灵魂拒绝超越,不允许平凡,哪怕倾覆了山河,沧海与桑田,也要换个蓝色的天空,一如忧郁的心境,宽大而空泛,深邃而明朗。
到了凭空竖起的主峰底下,小柯还在半山腰,两人坐在亭子里,无心登山。小兔看了一眼,径直上山去。我朝小柯喊了句,快点跟上,他挥了挥手,没搭理。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天然裂缝,从底端一直延伸到山顶,最窄处仅容一个人攀爬,没有一定胆量的人只能仰头张望。进到崖壁里,被石壁遮住的地方很晦暗,看不清凸起的一块块小石头作的石阶,抬头,只能看到一线天,细小,狭窄,蓝色的,非常明亮。
“小心,慢点。”小兔爬过了前一段陡峭的石阶,抓住钢管了,再往上是笔直的攀爬,万一没有抓稳摔下来,生死难料。我紧随在她身后,手放在她踩的管子上,摸着她踩过的痕迹,要是她摔下来,我能抱住吗?掉头往下一看,看得很清,一百多米,长长的,越看越模糊,放佛身子悬空,挂在直升飞机的救援梯上,随风飘荡。一扇风裹进来,身子抖了一下,抱住钢管,胸口贴紧,慌了一阵,冷汗直冒。
“怎么,怕了?呵呵……”小兔单手抓杆,挥舞着小拳头,向我示威,笑个不停。“啊……”笑到一半,她突然大叫一声,手中的管子不扎实,转动了。我迅速跃上两级,“小心……”扶住她的腿,手心的汗水干了,贴着的地方滚烫滚烫的,发热。
“不要碰我!”
耳中一震,仿佛被雷击了,头晕目眩,全身血液沸腾了。她如触电般抖开我的手,独自往上爬去,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?我再次推翻之前的种种假设,也许,悲伤也是别人的,而她,什么都没有。幸福和悲伤,对于她,似乎只是两个形容词。既然幸福,要得那么心痛,要得那么艰难,要得那么心力憔悴,要得那么血肉模糊,要得那么生不如死,要得那么无所畏惧,要得那么可有可无,要不到……她宁愿封闭自己,独自承担没人想要的悲伤,慢慢堆积,成山成海,终有一天,把幸福全部淹没,这个世界,或许就只有了悲伤。到那时,也就不存在所谓的选择,所谓的悲伤。

- wlfawjy
- 2012/6/1 5:53:47
“你愣着干什么?快上来呀,我们来比赛,看谁先爬到山顶。预备,开始,咯咯……”她朝下叫着,我酸楚的心里重新注入一股活力,从钢管的空挡里钻过,绕到另一面,手脚并用,不一会就赶上她了。“小心点,不要爬那么快。”
这话听起来,像小时候还不会走路,在地上爬,母亲跟在后面,笑盈盈地喊着,“小心点,不要爬那么快,慢慢来……”心里暖洋洋的,“我去山顶接应你。”超过她,一直爬上山顶,才坐下来喘气。从山下看,山顶只有几根青草,其实种满了竹子,竹叶落了一地。粗大一些的竹子上刻着歪歪斜斜的字迹,“***到此一游”,或“***我爱你”。找到我刻的那根,只有两个字,“石头”,是第一次登上来时刻的,几年过去了,字迹模糊沧桑,和人一样,会长大,老去。除了竹子,山顶还有两个防空洞,两个战壕,在石壁上凿出来的。两个防空洞在上山的路径左右,狭小的路径只容一个人攀爬,守在洞里,如果有足够的补给,一百年也没人能攻上去。
“死石头,你在哪?”
透过洞里的枪眼,我看到小兔上来了,只剩一段陡峭的石壁路,左右空荡荡的,身后是悬崖。我找了根竹子伸下去,“拉住,这里滑。”
“我才不怕。”她额头冒着汗,瞪了我一眼,眼神坚毅,一脸坚定,咬紧牙攀着凸起的石头。我往回退,伸手给她,笑着说,“你输了。”
“不要你拉。输了就输了,又怎么了?有什么好得意的?”她拍拍手,一脸轻松地立起来,高大了许多。我耷拉着脑袋,跟在她身后,绕着山顶走了一圈。她的小手在竹子间穿梭,到了崖边,抓住两根,身子前倾,抬头挺胸,深深吸气。“啊……”我长啸一阵,对着其他脚下的山峰,还有山间的湖泊,憋闷的心情敞开了,不顾吓着了的小兔,尖叫,拍打。吼声传得被迎面扫来的风拽得很远,狠狠地摔到对面的一座象形山壁,回荡在十二峰之间,良久才消隐。
“你疯了,鬼叫什么,吓死我了……”
“是疯了,被你气的。”
“你那么小气,从这里跳下去,死了算了!”
我跳着跑开,绕着竹子躲,“哈哈……”“呵呵……”山顶够宽大,她一时追不上。追着,追着,她停下来,坐在两个积满水的战壕之间,手里拿根枯竹插进水里,试探深浅,想着什么。
“其实,对于某些东西,我还是个任性的孩子……”我轻步走过去,坐在她身旁,贴着衣襟,她雪白的手掌在眼前晃来晃去,我一把抓过来,细细地抚摸。“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轻薄,如果我对你说,我对你一见钟情,我很喜欢你……”
“不会呀,”她侧过头,甩了下头发,定睛看着我,“这是很自然的事。”
“为什么?”我的心蹦到嗓子眼,皱着眉,疑惑地问。
“习惯了!”她淡淡地说,或许她缺少一个决心,选择了一棵大树,就要放弃一片森林。或许她抱着美好的幻想,一开始就是永远,使得这个开始难上加难。
“噢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”她扔了竹子,背过身,看着还立在竹子中间的我。我腼腆地笑了笑,“我说小柯快上来了吧?”
“要不,我们先下去?”
“我只带了一套绳索。”
“给我。”
从包里掏出绳索,崖壁口适时传来小柯的呼喊声,我跑去拉他上来,抢过他的包。“我和小兔先下去了,你们休息会。”
“你们去吧,我今天不玩了。”小柯把圆脸女孩拉上来,倒在地上喘息,我点点头,明白了他巴不得我和小兔早点下去,留他们两个在顶端吹风。崖壁的西边上有两块凸起的大石头,隔着一两米,一块大些,一块半边埋在土里,小些。我取出绳索,圈成一个环,往大石头上套去,小兔快绑好了。“你去那边。”她指着另一块石头说,我说,“两人绑在一起有个照应,安全些。”
“谁怕了!”她解下绳索,绑到另一块去,样子很决绝。我忍着心痛,没再说话,绑好了,往腰上扎好,直接跳下去。
“等等我,”小兔也跳下来,“上山我比你慢,下山可就难说了。”她连续蹦了几下,松开扣环,快速下滑,要追上我。
“兔子上山都跑不快,下山就更别逞能了。”我把身子结结实实地摔到半空中,放开扣环,一路往下坠。
“啊……”听到小兔一声尖叫,我锁住扣环,挑块从崖壁凸出来的石块站稳,抬头一看,小兔也锁住了扣环,慢慢地坠下来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上面没绑稳,松动了。”她一脸焦急,吓得快哭了,眼里泪水打转,极力将手伸过来。
“小柯,小柯,怎么回事?……”空洞的呼喊没有着落,喊着喊着,仿佛凭空消失了,只有我的嘴在一张一合。许久才听到回声,“石头风化了,不扎实,快要拖下去了。你接住她,我把她的绳子绑到你那边……”连着喊了几遍,我才听清楚,小兔悬在我的左上方,可怜兮兮地看着我。我在为一个毋庸犹豫的选择心焦,要不要拉她过来?才见面不久,她就多次刺痛我的心,或许闭上眼,让她从此消失,就当没见过,纯粹梦一场?我为有这样的想法和犹豫而惭愧,心痛,我宁愿自己摔下去,也不能让她出一点意外。
“再放一点。”我颤抖着把她拉过来,一手抓紧她的手,一手搂住她的腰身,往石块的边缘挤,腾出点空间让她站稳。
“好了,小柯,你快点换好。”
“好的,你们坚持住。”
如此近距离地贴着她,笑眯眯地看着,闻着,禁不住心猿意马,浮想联翩,感叹一句,“我终于握住你的手了,这感觉真好……”她抽出手,顺势甩了我个耳光,“你混蛋……”
我立刻清醒了,一蹦老远,接着绳索,荡到一边去,躲开她一脚直揣。用力过猛,石块太小,小兔失去平衡,朝前栽下去,上面的绳子还没绑好,如脱缰的野马,往下拽。“啊……”耳边传来她悠长凄绝的尖叫,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去,“嘭……”。一阵阴风灌进衣领,钻进皮肤,我全身发冷,抖得厉害,牙齿“得得……”互相撞击,思维僵硬了,怎么会这样,怎么会这样……
“出什么事了,怎么了……”小柯叫着,无法相信,无法相信,泪水喷涌出来,“她掉下去了,她掉下去了……”小柯一边往上拽,我一边艰难地往上爬,拉紧绳索。这是我害的,我不敢再下去,不敢看她圆睁的漆黑的双眼,不敢看她摔的惨样。
“她怎么会掉下去,怎么会……”翻身上了峰顶,全身湿透了,我愣在一边打摆子,任小柯摇着我的身子追问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我坐在两块石头的中间,伸出双手,摸到两块石头的边缘,冷风吹着,我成了第三块硬邦邦的冰凉的石头。
“快点,下来啊,我们来比赛,咯咯……”小兔套好绳索,朝我招手,眼前一晃,我疑惑地前后左右打量。小柯和圆脸女孩好好地坐在身后战壕的上端,猜测水里是否有鱼,一个说有,一个说没有,拿着竹子在里面乱搅。左右是空空的悬崖,眼前立着小兔青春的身子,脸上挂着灿烂的笑,腰上扣上了锁链。我使劲甩甩头,“等一下,”我把腰上的绳索解下来,套到小兔腰上,“双保险,安全一点。”
“你忍心让我一个人下去?不会是想趁我下去了,解我的绳子,要挟我?”
“你先下去吧,我在这帮你看着包。”我严肃起来,她点点头,嘴角上扬,露出个微笑,“我下去等你。”抓紧绳子,跳下去。
我松了口气,蹲下来,盯着紧绷的绳索喘气。小柯过来,拍下我的肩,“你怎么不一块下去?”
“危险。”
“患难见真情啊,给你制造这么好的机会,浪费了。”
“危险……”我拍着胸口,声音越飘越远,若有若无,仿佛有个实体在大脑上空飘着,飘着,要脱离束缚,飞上天。
“恰恰恰咚咚……”手机来电的铃声,打击乐加震动。我挣扎,挣扎,醒了,发现自己从坐着的石头上掉下来,卷着身子卧在地上。赶忙掏出手机,“喂,小柯,你小子怎么还没来,死哪去了……”
“我在来的路上,看见你妈被车撞了,我送她去医院,现在正在抢救,你快点过来……”
“在哪,喂,在哪……”
“人民医院。”
天暗了些,冷风紧紧地刮着。我扭过,挂了手机,拎起包,飞跑下山,跳上一辆正等客的摩托,“快,去人民医院。”耳边的风呼啸着,越刮越猛烈,几乎睁不开眼。我把头埋在师傅的背后,心“嘣嘣……”乱跳,眼眶涨得难受,一股冷气呛在鼻腔里,出不来。
“到了,十块。”我跑出去,又硬生生止步,拐回来掏钱。一口气跑上三楼的抢救室,小柯背着一个黑色包,系了条装饰的蓝白相间的围巾,两端在风中飘荡,他脸色红润,两眼含光,压低声音,说:“刚做完手术,过了危险期。在308号房,你去看看。”我扫了一眼他旁边站着的两个人,感觉是女的,不认识,径直朝病房走去。隔着玻璃,看见母亲静静地躺着,鼻孔插着呼吸管,右手边的心跳器隔几秒“嘀”一下。推开门,悄声走到床边,蹲下来,凝视着母亲的脸。我想不起曾经是否有静下心来仔细看她一眼,一个在自己眼前慢慢衰老的人,布满皱纹的脸,担忧的眼神,松弛的嘴唇,枯皱的斑白的头发,伤痕累累的手,疲惫的呼吸,孱弱的心灵……
我贴着她的手,泪流满面,耳中仿佛听到儿时母亲的呼唤声,“石头,石头……”母亲拍醒我,“还睡,快点起床吃饭。”我稀里糊涂地坐直身子,母亲正走下楼去,眼里模糊的身影,渐渐清晰,“啊?”
“快点穿好衣服,我倒好洗脸水了,快下来。”
“噢。”我使劲甩头,穿好衣服,扶着楼梯,三级三级跳下去,像从山顶跃下来。母亲笑着,递上牙刷,杯子,“吃完饭,我还要去街上买家具,你快点啊!”
“好,好。”刷完牙,接过热毛巾,母亲接着说,“对了,早上小柯打电话来,叫你去爬山,说介绍两个朋友给你认识……”我看见洗脸架上的模糊的镜子里的自己张大了嘴,“啊,又爬山……”

- d123456
- 2012/6/2 3:09:57
写得好好哦!
比我的诗还棒!
就是偶的耐性不够!
\看不完啊!
比我的诗还棒!
就是偶的耐性不够!
\看不完啊!

- zfk
- 2012/6/2 14:56:12
。。晕。刚写完贴上来,你就回啊。。典型没看就回的。。

- 碧水蓝天
- 2012/6/3 8:13:54
呵呵~
偶~
没耐心啊!
偶~
没耐心啊!

- zwtl
- 2012/6/4 3:05:25
我没时间看 只对标题发表下小小的感想
其实真实一点也不虚幻,造成这种错觉的是我们愚蠢的理解能力,或者该死的懒惰。
对文学而言,太多人的写作都满足于沉浸在一种朦胧美当中,缺乏勾画细节的能力。
路漫漫其修远
吾将上下而求索
其实真实一点也不虚幻,造成这种错觉的是我们愚蠢的理解能力,或者该死的懒惰。
对文学而言,太多人的写作都满足于沉浸在一种朦胧美当中,缺乏勾画细节的能力。
路漫漫其修远
吾将上下而求索

- 错过就成了伤
- 2012/6/4 17:40:35
我没时间看 只对标题发表下小小的感想
其实真实一点也不虚幻,造成这种错觉的是我们愚蠢的理解能力,或者该死的懒惰。
对文学而言,太多人的写作都满足于沉浸在一种朦胧美当中,缺乏勾画细节的能力。
...
虚幻的真实这个标题,是我点出来的。。真实的题目是三块石头。。。怕没人看得出是什么意思。。所以才点虚幻的真实这么几个字。。。。其实就是意识流的真实模仿,以勾画真实的细节使人错乱,迷失,或者是陌生化。产生似真是幻的错觉。。。。。

- ytpnwx1
- 2012/6/5 7:49:33
呼。。。。一楼的文章,光浏览一遍是看不懂的。。。
就像我看不懂三块石头的代指。
“我坐在两块石头的中间,伸出双手,摸到两块石头的边缘,冷风吹着,我成了第三块硬邦邦的冰凉的石头。”
只是,为什么石头 ...
有种后因前果倒置吧,看到最后,一点点显露出来,应该能明白吧。。。。
其实三块石头。。第一块就是,小兔掉下去,我从悬崖下爬上来之时,面对前面的幻象,小兔掉落,而惊慌呆愣,冰冻成一块石头,回到一个真实状态。。
第二块,是前面提到的,盘腿坐在石头上,要融化进去,之后因前面种种错乱的猜想之后,摔到下来,接了噩耗的电话,从而回到另一个真实状态。。
第三块石头,是起床,迷迷糊糊,放佛还是一块宁顽不灵的无力补天的弃石,经母亲呼唤,回到真实之中。。
到结尾,一个个梦境破灭,不知回到何处,放佛又要重演一遍,在一个命运既定的圈子里打转,即使你预知了之后会发生的一切,可仍然会去做同样的事。。。。
想的时候觉得会很复杂,稀奇。。。写出来才发现也就那样。。。。很无趣。。。也没人想看这样的东西。。。哎。。谁知。。。。。。谁解。
。。。。。

- zhang1204
- 2012/6/5 16:10:18
一楼的观察能力很强.
细节描写满到位的.
细节描写满到位的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