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幕,广州大学论坛

初入江湖 LV.连长: 2012/5/28 10:40:32

晴朗的天空，像个巨大的蓝色染坊，遗漏的地方没有一丝杂陈，留着空白等待第二次洗染，像西方的洗礼，要么不洗，要么洗个透彻，眼里容不下异样的颜色。灿烂的阳光斜照对面楼宇，呈一七十度的光面，余下部分没有直射到的淡些的光影。光影里的青草顶着丝丝黎明时分的水汽，懒懒地垂着头，而光里的草已经开始散发诱人的淡淡的若即若离的清香了。
“轰轰……”悠长沉闷的轰鸣声由远及近，渐渐清晰可闻，愈来愈响亮，耳朵蒙了。头顶飘来一朵白云，不对，是一只白色的塑料飞机，高于楼顶一两米，缓慢地移动，机身上写着几个大字，“**品牌引领和谐**”。看到这几个字的人立马醒悟过来，宣传上天了，让人抬头仰望，只能敬而远之。
“别跑，再跑……”
“跑啊，我看你往哪跑……”
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没头没脑地跑进草地，慌里慌张，后面紧跟着两个高大的保安，兜头把他给勒住了，跟着粗壮的大腿熟练地往前一甩，小伙子翻了个跟斗，摔在草地上。爬起来，还想跑。另一个保安扫了他一腿，又倒下了。两人合力把他牢牢抓住，左右开弓，给了他几个清脆响亮的耳光。矮小的小伙子被夹住了，动弹不得，无力地垂下头，更矮小了。苍白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红肿一块，印着指痕，划破了的地方渗出血丝，上唇硬了的鼻血又被新流出的覆盖了，远看就像一幅染色的山水画，意在笔先，随意点染勾勒。
“你这个小杂种，偷了东西还跑……”路边拐角处走出一堆人，一个偏胖的中年人一路追来，额头冒汗，看到小伙子被抓住了，放下心来。快走几步，跑起来，做好准备，来个漂亮的三级跳，两脚稳稳地踏上小伙子的后背。两人摔倒了，一大一小，一后倒一前跌，一得意一沮丧。
“没伤到腰吧？算了，不就一钱包，也没几块钱，别为了这个气伤身体。”一个打扮得风姿卓越的女人从围成一圈的人墙里费力地挤进来，扶起中年男人，拍去沾粘的草屑。
“那点钱是小事，丢了就丢了。可这孩子学坏了，去偷东西，不教训教训，说不定他以后还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，这不是害了别人嘛！”中年人底气十足，大声训斥。
“说得是，说得是。现在的孩子就是缺乏教育，不学好，专学偷鸡摸狗，一个比一个坏。”一名面孔微黑的保安点头笑着讨好，一把将小伙子扯过来，“我没偷……”他仰起头，眼里转着委屈的泪珠，咬着牙腮，坚定地说。
“没偷，没偷你跑什么？”另一名保安厉声喝问。
“你们打人……”
“不给你点教训，你还不闹翻天了……”一个肥圆的拳头砸中他胸口，小伙子没站稳，跌了个趔趄，撞到了围观的人。他没来得及回头察看撞到了谁，后背有几股力量又把他往前推，前面的人像是怕被撞伤，早伸出两只手挡着。他在人丛中推搡着，不知挨多少下轻的重的拳脚，最后倒在地上，爬不起来。中年人和其他有幸得手或得脚的人笑成一团，就差抱在一起摘帽子，没机会下手泄愤的人笑得很苦，觉得索然无味。另一些外围的人不忍心看下去，摇摇头，叹口气走了。一个抱着三四岁孩子的妇女指着小伙子说，“长大了要学好，知道吗？要是像他这样学坏，早晚被人打死，听到没有，要听妈的话……”
中年人发话了，“拉去派出所。你们的工作做得很不到位啊，这种高级住宅区他是怎么混进来的？照这样下去，我们还能放心住吗？”两名保安笑着点头，架起小伙子，还有气，没死。
“说，你是怎么混进来的？”
“我是学生，我是从大门进来的……”他有气无力地说，掏出本破旧的学生证，面孔微黑的保安一把抢过去。“呦，还是大学生呢？哄谁啊？告诉你，大学生我见多了，大街上随便一抓就一把，可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猥琐的。说，是哪里办的假证，搭几路车，几块钱？明天我去办个博士证，哈，瞧你这熊样……”他本想大笑几声，发觉周围的人都盯着他看，不由收起笑，抓紧小伙子的衣领，阴下脸来训斥。
“那是真的，”小伙子仍极力辩解，环顾一圈，见没人相信，他接着说：“我是来做家教的，我这还有教员证，你们看，这是真的……”他掏出一张卡片，写着他的名字，还有教员号码，盖着血红的印章。
“有证件你干嘛不早拿出来，瞧，被打成什么样子！”一位钟点工妇女好心提醒他，一脸焦急，想上去扶他一把，擦擦脸上的伤，左右一看，没去。另一名年轻些的保安，脸色微红，几颗赤红的痘痘发亮，看着中年人，不知如何处置了。中年人细看了教员证，诡异地笑着说：“这是假的，先盖的章，后写的字，你们看，这名字还在红章的上面，这不是造假吗？说不定还是一个欺骗团伙呢，专门用假证件欺骗善良的市民，我们可不能上当啊……”
“就是。我的钱包放得好好的，他从我身边经过，就掉出来，这不是明摆着他动了手脚？要不然，怎么不掉别的地方，被其他人捡走。都怪我喝了点酒，当时头昏，没亲手抓住他……”女人气愤地说，两手不自然地握紧，极力控制住，不想当着大家的面去抓小伙子的脸。
“看着不像坏人，怎么做这样的事，还少那几块钱……”
“还小吧，没见过世面……”
“说到底，没钱啊，看他穿的什么衣服……”
……
几个旁人笑着说，小伙子听了，看看周围一张张发胖的面孔，羞愧地低下头，愣住了。眼眶红红的，脑袋里嗡嗡响，不知记起了什么，又想到了什么。“你看，做贼心虚了吧？赶紧带他去派出所，关上几天，如果教育得好，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点出息的，嘿嘿……”中年人再次指点两位保安，“我很忙，没时间，就不过去了……”
两名保安半拖半夹着小伙子朝帝景花园住宅区入口处走去，中年人掉头回家去，其他人议论了几句，笑了笑，也走散了。光影区的小草照到阳光了，只是站了人的草矮了一头，那一圈圈被踩平了。有几根挣扎着，缓慢地挺立起来，竖着头，听那只白色的塑料飞机越来越细微的轰鸣声。天空微微阴暗了些，或许是余下的空白的地方，染上蓝色了吧！
顺着飞机离去的方向，底下有条小江，隔开了住宅区，那里的广场正举办一场大型的宣传活动，“**品牌引领和谐**”。爆裂的音符仍在闹着，让人想起过年时的爆竹，接二连三地响起，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。一首黑豹的《呼唤》终于唱到尾声，低沉的歌声在耳边轻轻叩响，“嘿!你是否听到我呼唤，我们都等待你出现，不管你会带来什么，只要是崭新的世界。你是否听到我呼唤，我们已经能感觉到，你已来到我们身边，使一切全部都改变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