缘字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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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缘字决
          我叫做上官七,爷爷说,这注定是个孤独的名字。

          这个小城里的男女大约都在十八岁成婚,爷爷跟我说,我爹与我娘便是这个年纪成亲的,那年的花轿轻摇,纸炮远漾,泛成爷爷脸上的涟漪,条条缝补不起的岁月。

          我是从没见过爹跟娘的。爷爷告诉过我,娘在好多年前撑着弯月河畔那簇簇孤独的苍竹绑的竹排,撑下了弯月河的下游,再也没有回来,爹后来也撑着弯月河畔那簇簇孤独的苍竹绑的竹排,撑下弯月河的下游寻找娘,也再也没回来。爷爷说上官七长大了要把爹跟娘找回来,你爹他左肩膀上有一颗不滴的朱砂痣,你娘哪,可是个标志的姑娘,长得跟你就是一个模样,锈得一手的好花,尤其是那菊哪,都会惹蝶的呢。

          那年我五岁,读过小城里那条弯月河,两岸丛丛簇簇的孤独,画过几笔飞鸟的标点,河是一卷不归的眷盼,落款是下游远远的一个急弯,仿佛画卷在那被细绳捆起了一卷轴的繁华,烟雾笼绕,再寻不见柳绿花白。

          城里有个画生,诀,我每回经过他的画铺诀大约都要给我绘上一张,挥笔洒脱,文墨飘逸,那黑白墨色的虔诚一叠一叠。画生是这个城里,除了城西拐脚的算命先生破之外,唯一一个过二十还没成亲的人了。后来城里的一些人告诉了我这个画师的一些故事:他原本跟我爹我娘是打小玩到大的玩伴,自小绘画,十多岁的时候外去学画,回来的时候正值爹跟娘成亲不久,诀是喜欢娘的。城里的人还告诉我,我娘是在生下我的时候死去的,爹把娘放在盛满菊花的竹排上,撑着娘到了那从没有人去过的弯月河的下游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因为我跟娘真的太像了,所以诀认定我就是娘,他说要等我二十年,所以一直都没成亲。要是他成亲哪,孩子也跟我一般大了,他们说。

          城西的算命先生有时候会在诀替我画画的时候经过画铺,我见他轻轻摇了摇头,说,这缘字哪。然后一拐一拐颓然远去,凌乱而断肠。

          爷爷跟我说,在爹跟娘成亲的时候,破也说过这四个字。爷爷摇了摇头叹,到底是哪错了呢?他吐出长烟,磕下成灰的记忆,我哚跺声的五岁。

          我看过诀的一些画,有年少时的爹与娘,年少时的娘确是跟我长的一个模样,而爹……我伸手去触摸他干枯的笔画,他仿佛在对我笑,笑容漾上我的指尖,薄薄的一层温暖。与年少的娘天造地设的投缘。

          后来的日子里,年少时的爹会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,梦中会揉杂着许多人破碎的话语,如画生的那句我等你二十年,算命先生的那句这缘字哪,城里人的那句要是他成亲哪孩子也跟你一般大了,还有爷爷那声轻叹,到底是哪错了呢?

          我梦醒的时候总是两手紧握,仿佛枕着长篙,而这冰冷竹床,俨然成了我梦里轻筏的竹排。爷爷会问我梦到什么了,是不是去找你爹你娘了?我便说我梦到爹了,他跟我一样大呢。

          爷爷说,哦。他背过身子走出阁楼。原来错在这里,这句话敲响了阁楼的达达声。

          之后爷爷一直都想把我给嫁出去,并且都是外城的公子。那时候我只有十一二岁,不时会有人到屋里来看我,带着一个与我一般大的男孩,在梦里见惯了年少时爹的模样,其他的男孩在我的眼里好生陌生。爷爷是依我的,我不愿嫁,我说要陪着爷爷一辈子。爷爷摇摇头轻声叹,我还是留在了小城里。爷爷是想我走的,爷爷也是不舍我的。

          我十八岁的时候依旧没有嫁人,也并没有嫁给那个画生,那年,他已经快四十了吧。我感觉到自己在等待着什么。那个画生在等了我二十年后娶了一个好女人,为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。然而那一年,我感觉到有个人来了,他在我的周围,却一直未见。

          那年爷爷让我锈一朵菊花,他说都到嫁人的年纪了,也该会些了。像你娘哪,绣的那朵菊哪,都招蝶采的呢……

        我绣了,那朵菊花并没有招蝶,我的手却被花针扎伤了,沁出的血若雕窗滴烛,滴在竹床上。正是我梦里,爹左肩膀的地方。

          爷爷说,这叫我想起你爹左肩膀上的一颗不滴的朱砂痣了。我按着伤指,心里却感觉红颜难留。

        几年后我在弯月河畔洗衣服,有一个少年捧着那画生为我画的我年少时的画像,问我说姐姐,画里的女孩子呢?我看了看画里我的年少,问这少年这画从哪来的?

        少年说,这画是在他爹的画铺里看到的,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梦到这个画里的人。他说,他问他爹这画里的人是谁哪?他爹就让他来问我了。

        我仔细看了看身边这个少年,竟与当年我梦里少年的爹一个模样。我轻轻跟他说,你先让姐姐看看你的左肩膀,姐姐就告诉你这画里的人儿……

          后来我告诉那少年,画里的人哪,在好多年前撑着弯月河畔那簇簇孤独的苍竹绑的竹排,撑下了弯月河的下游,再也没有回来,也找不回来了。

        我洗裳回家的时候,发现我那年锈的菊花上落着几只蝶儿。有些东西迟来了,有些东西早去了。铜镜里,红颜易碎,上天没有给女人用来等待的二十年哪。我泪若断珠,敲响了睡着的梳妆台。岁月走去的声响。

        爷爷在一旁小声的说,原来错在这里,要是那书生那年成亲哪,孩子也跟你一般大了。这缘字,女人哪经得起你折腾呢。他吐出长烟,磕下成灰的记忆,每一声都扣在我的心扉上。

        第二天,我告别了爷爷,撑着弯月河畔那簇簇孤独的苍竹绑的竹排,撑下了弯月河的下游,背着身后的二十多年的月圆烛缺,筏向一个我读不懂的轮回里。只是红颜唤不回,它们两鬓斑白。

        郎,下辈子,你要守着那颗朱砂痣,等我惹蝶的菊花。


    喜欢!!
    一看到这样的文字,我就想到了伤感无奈的江南。。
    烟花下如水的女子,却要等待命运的怜悯。。。


    看到楼主这题目,想到一句歌词:
    缘字诀,几分轮回,我举杯,饮尽了风雪!!!

    我也想到的这个...
    感觉有点像南风.深闺,雾锁.暮霭.
    深黑静谧,墨一般的江南水乡....



    版主,你咋知道是人文的?嘻嘻。 0 :~2


    可以看IP吖..
    还可以知道LZ是在桂花岗校区注册的呢......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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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可不是看IP的哦,因为楼主之前在水版说自己是人文D,还发了一张帖子
    名字叫《人文学院是最牛的》好像是……哈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