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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/11/17 7:22:26
垂下眼睛熄了灯,回望这一段人生,风景未看透,细水长流更显奢靡。在我的一生中,经历过很多次死亡,有时候我会觉得,死亡不过是如此的幻觉:时间停止,空气凝滞 ,在一种寂静和悄无声息当中忘记脉搏的律动和胸腔的起伏。而我几乎每天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刻。

    他们说,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活不过30岁的,最初,我并不明白那有什么特别的意味。30岁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不可望也不可即。等到年纪稍长,唯一的变化也只是明白它可望,但仍然觉得不可即。其实,我也知道这只是自己对于世间繁华假象的徒劳爱慕留念,烟花易冷,甚至这烟火也只是兀自落寞地绚烂绽放,没有人愿意驻足抬头,或者驻足抬头了,也只因那是沉寂天幕当中的一抹奇异亮色。

    我本是女娇娥,又不是男儿郎,所以不必腰系黄绦,身穿直裰。

  我是一个孤儿,出生没几天就被搁置在一个孤儿院大门前的台阶上,裹着一块残旧的破布,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,阵阵清冷凉风在大门前盘旋而过,片片落叶随风而起,其中一片刚好停落在我的鼻翼左侧,可能因此阻碍呼吸,所以那时候的我哇哇大哭,哭声终于惊动了里面的人群,他们打开门,蜂拥而出,将我团团围住,七嘴八舌,议论纷纷。后来的我知道,每当那样的时刻,人们都会那样子,但实际上并不知道为什么。也许,仅仅因为司空见惯,所以想要努力保持内心那一份对于生命的诚挚和热情,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坚持到底,而又有多少人在执意的坚持当中妥协溃败,我只知道自己的生命之花在岁月的流逝当中逐渐凋零谢落,这并不是一曲婉转动听的哀乐,只是一段穿梭而过的路途,没有基调,没有底色,有的只是我单薄瘦弱的身姿。

    我生命当中的最初岁月就是在这个孤儿院当中度过。从记事起,耳边就充斥着各种声音,笑声,哭声,打闹声,愤怒地叫骂声,温柔地安抚声,窃窃地私语声,努力憋住地咯吱声;环绕着各种面容,肆无忌惮如花般尽情伸展地面容,涕似滂沱被反复揉搓地面容,狰狞愤怒如火焰般燃烧地面容,眉头紧锁愁苦哀怨的面容,沉默克制冰凉如水地面容。我们几乎没有外出的机会,所以孤儿院就是我们的全部,外面的世界是否精彩无从窥探,在那些时日,也无心窥探。我有一个男儿身,却生得眉清目秀,但也并不娇小孱弱。虽然在最初的时候,的确也无知无觉。所以,在人群当中算不上挑眼出众,却也能够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。那时候的我,并不是不合群的人,对于人群也没有疏离之心,沉默静僻也还没有演变成需要克服的障碍。那时候,和我年龄相仿的大概有30多个,我们每天都窝聚在一起,其乐融融吗,现在已经无从回忆,我只记得有一个最好的朋友—大笨钟,他是那种性格刚硬,脾气火爆,桀骜不驯,离经叛道的人,对于信奉循规蹈矩的孤儿院,无疑是一个梦魇。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,也许是因为内心某个层面彼此的契合,当然,很久之后我明白了--他在临别赠言中说:我抵抗着,我厌恶人生。

    和大笨钟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刻,彼此并没有太多言语。有时候我会安静地坐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,大笨钟懒散地靠着稍远处一个石柱,耷拉着脑袋,闭着眼睛,喘息声逐渐微弱下去,满身的汗水蒸发干透。可以想见,在这之前他经历了怎样波澜壮阔狂野不羁地追逐与争斗。到底是为了什么呢,那时候的我常常想,在满脑地疑惑当中我会起身,朝着他悄悄走去,在他身旁盘腿坐下,双手支撑着下颚,默默看他的眼角眉梢,看他侧脸的轮廓,看他脖颈上的那颗黑痣,还有手臂上那道被印刻的伤疤—从最开始的触目惊心到习以为常,到被凝固地美感。他就像一个炼炉,所有从外界置入的原料,在经过熔炼之后,都会变成和自身协调一致地存在。我会在这样的凝视当中恍然忘神,等到惊醒过来,就会面对大笨钟一脸肃穆的神情。那时候的我就尴尬地低垂眼睛,大笨钟会突然伸出手轻柔地拍拍我的脑袋,说,你个呆小样,笨哥带你去爬树。

    有不多的几次,大笨钟对我说了很多话。他说,他并不是故意想要寻兹扰事,有时候觉得愤怒,只是因为对自己失望。无处逃遁地惶恐和滞重,心的壁垒不知道该如何碎裂。他五岁的时候被妈妈送到孤儿院,临别时,妈妈蹲在他的面前,郑重地对他说,妈妈爱你,你要记住,但是妈妈要离开你,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份爱。最后妈妈起身离开,他只是立在原地,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在门口倏忽不见。后来,他从别人的口中得知,那一天夜晚妈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--服用过度安眠药,永远地沉睡了。很多个夜晚,他都会突然醒过来,发现自己的脸颊淌满泪水,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爱她,只是怀念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柔气息,还有怜爱却又哀叹无奈的眼神。

    9岁那一年的一个夜晚,大笨钟叫醒沉睡中的我说,小样,你要珍重,然后递给我一封信条,迷糊当中的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,大笨钟就匆匆离去了。第二天,我才知道原来他逃离孤儿院了。那也是我们一生中最后一次见面。

    一年以后,孤儿院因为经济原因被迫关闭,所有的孤儿散落各地。10岁的我,愈发出落得纤弱娇嫩,婀娜多姿,亭亭玉立。男儿身的我越来越像一个大姑娘,可能因为长期封孤儿院以及对于大笨钟那份莫名爱慕的缘故,我对自己的性别错落浑然不知,并且自得其乐。遣散孤儿对于管理者们来说本来就是一件耗神费力的事情,何况送到红艺人培训基地还可以得到一份补助,所以我的着落也变成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。

    在培训基地,每天都要经受严格的声,体,形,表训练。有太多的同伴会因此苦不堪言,但是我却很享受这一切。看着镜子面前的自己,似乎可以遥望不久之后的风情万种,仪态万千。我满怀信心地期待着几年之后的大放异彩,我衷情于自己的美,也渴望别人能够感受到它。终于,5年之后,第一次登上舞台,人群狂烈的欢呼声,让我有点惊慌失措,努力地平复心情,然后力求完美地完成表演。在表演落幕退场的时候,快速地扫视人群的眼神,可是除了干瘪的欲念和浅薄的惊异,并没有看到因为美而震撼地感动与虔诚,我觉得失望,我知道每个人都以各自不同的形态被观望着,任何个人的生活只是别人的闲聊谈资,无足轻重,或者负载上自以为是的幻象,自欺欺人。由此,我变成一个心灰意冷的人,心灰意冷的意思是,我抵抗着,我厌恶人生,但是我要活下去。

    大笨钟,不知道此刻的你是否还安好,我并不想念你,我只是想念你手臂上的那道伤疤,如果有来世,来世再见。

2015/11/17 16:33:24
呃?出去一看才看到是[原创小说]的话挺不错啊
在所有人事已非的ID里...

2015/11/18 1:40:50
呼~~~~~~~~~~赞一个

2015/11/18 16:00:04
2# 嚣嚣

也许我应该向你学习--不矫情....

2015/11/19 15:09:02
3# maplerain
在所有人事已非的ID里......回首似曾相识的你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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