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长长的马尾放下来，拿着花洒对着自己的头发冲洗，它们细长，垂到我的胸间。我一闭眼，脑海浮现出16岁那年，他第一次吻我的那个画面。 彻底地把自己洗干净，我不想背着那身内疚感入睡。
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清水跟一盒吗叮咛。
我的胃一直不好，小时候就老叫胃疼，妈妈说，那是遗传了爸爸的坏毛病。
姐姐比我大3岁，16岁以前，她跟我一起睡，16岁以后，她在地球的另一边，跟爸爸住在一起。
我的父母已经离异3年，姐姐19岁的时候，爸爸带着她飞到美国去了，而我跟妈妈留在了这里。妈妈从此把爸爸所有的照片都收起来，姐姐的照片霸占了整个床头柜。我竟不知道，原来妈妈那么爱姐姐。
姐姐走的时候，没把那副小提琴带走，她说，以后回来要拉给我们听，妈妈泣不成声。
子骞当时没能赶到机场送姐姐，他只能在玻璃里面看着姐姐乘坐的那架飞机从头顶飞过。
我管他叫哥哥，那年他20岁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着他喝下了那么多的酒，他把我搂在怀里，嘴里呢喃着“林娌”，却不是我的名字。
“林娌，我爱你！”他挨得越来越近，急促的呼吸把我吓住了。
当嘴唇触碰在一起的那一刻，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，却始终没有推开他。
我的初吻，在那个夜晚，给了一个醉醺醺叫着姐姐名字的男人。
从那以后，我不再叫他哥哥，而是直接唤他做子骞。
我是不是成了第三者？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还弄不明白。
姐姐走了以后，子骞一直很照顾我，极尽全力地帮我辅导功课，直到去年我考上了一本。
他带我下酒吧，却不给我喝酒。我说我已经满18岁了，他没有听进我的话，还是帮我要了一杯柠檬水。
多少次，我一再提醒他，我已经长大了，我有自己的权利，我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，可他每次都会一笑带过我所有的抱怨。
受委屈的时候，我狂掉眼泪，他就紧紧地把我揽入怀里，轻抚着我的头发，在我耳边说：“林琳要乖...要听话。”我们相依偎，太亲近，甚至闻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。我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。
我终于鼓起勇气，问他到底喜不喜欢我，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。
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笑，他告诉我，我是他的好妹妹。
可我要的不只是这些。
我还是很想念姐姐的，我还是盼望着她能够履行当初的承诺，回来拉小提琴给我们听。
我高中毕业的时候，姐姐回国了。
妈妈提早了一个小时去机场接机，她忙打扮了一番，不断问我，这身衣服合不合适。
我们出门的时候，看见在门口等候的子骞。妈妈一手拉着子骞往机场赶，我跟在后面，看着前面那两个心急的人，不禁有点落寞。
姐姐拖着行李走出来，子骞喊着姐姐的名字，比那个晚上要清晰一百倍。
姐姐把墨镜摘下来，与我们拥抱。她认真地审视着我，然后笑着说：“妹妹长大了！”
“可不是吗，今年我都18了！”这句话是说给某个人听的。
姐姐回过头去问子骞：“我不在的时候，你有没有帮我好好照顾她呀？”
“当然有！不信你问问她。”
“哥哥不见得对我有多好呢！”
一阵哄笑。
怎么了，我把他叫哥哥了？
他不是一直都担当着哥哥的身份在爱我吗？
那只是出于兄妹的爱。
“还是这里好啊！”姐姐坐在饭桌前，拿起筷子。
“那当然，这可是你的家啊！”妈妈坐下来。
“可不是吗，这里有你亲爱的妈妈跟妹妹呢！”子骞笑起来。
“最重要的是，有子骞在啊！”妈妈乐呵了。
我端着碗，拼命地往嘴巴里扒饭。
姐姐回来玩了一个多月，子骞每天上我们家来，只是我们越来越少话。
回去的时候，子骞赶上了送机，临走时，子骞拖住姐姐的手，吻了上去。
我回过头去，看见旁边的妈妈，露着欣慰的笑。
淋浴的时候，我就会哭，水盖过我的眼泪，冲刷着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。
我抹去镜子上的水雾，看着自己，越来越像姐姐了。
是不是因为有着姐姐的影子，所以那个夜晚，他吻了我？
我不愿去想太多，只是清楚知道，我的胃越来越疼了。
妈妈买了一大堆的胃药堆在家里，我的床头柜上，堆满了医生开的药。
“11点到的飞机，怎么现在还没见着她出来呢？”妈妈低头望着手表：“这不，都12点多了啊！”
“伯母，您放心，飞机晚点很正常的。”子骞在旁边守候着。
我望向出仓口：“诶！姐姐到了！”
“林娌！”子骞呼喊着。
姐姐踱步出来，后面跟着一个男人，是爸爸。
“这次真不走了？”妈妈认真问道。
“不走了！”姐姐拖着妈妈手说道：“爸爸那边的生意已经上了轨道，所以我决定回来，跟你们一起住！”
妈妈听着，眼泪就往下掉。
我忙给妈妈递上纸巾。
“伯父呢？”子骞问。
“爸爸也不走了，回来享享清福呢！”姐姐笑：“他在附近买了套别墅，我们就住那儿了！妈，你说好不好？”
“好啊，当然好！你可要天天过来吃饭呀！”
“还有就是...”姐姐望着子骞，拖长了声音：“我...要...结婚了！”
子骞牵起姐姐的手：“伯母，我们决定下个月结婚。”
我愣在一旁，半响，回过神来，去厨房倒了杯水，加上几块冰，咕噜咕噜喝了下去。
姐姐走过来，问我怎么了，我说胃不舒服。
“胃不舒服还喝冰水！”她忙接过我手里的冰水，倒掉了。
“林琳，吃药了没？”外边传来妈妈的声音。
我“哦”了一声。
婚礼上，姐姐美如天仙，白色的婚纱，精致的发卡，纯色的手套，我在后面撒着玫瑰花瓣，跟着姐姐步入礼堂。耳际响起《Canon》的奏乐。
我的礼裙，也是白色，胸间扣着一个金色镶边的紫玫瑰，那是伴娘的标识。
我很懦弱，但我还是承认，我爱着，过去，现在，乃至将来。
只是，我爱，你却不再。